短信提示音在口袋裏發出‘叮’的一聲。
    蔣弈說：說出來。
    心魔被戳穿的感受很難形容，是既覺得他殘酷，也為自己的窩囊而羞惱。
    其實蔣弈也不見得是多能言會道的人，隻是比起我的不善言辭，終究好太多。
    我按下刪除鍵，然後轉身快步走向江堤。
    迎麵而來的江風將我的喘息吹得支離破碎，我憑欄而立，一次一次咬緊後牙槽。
    心裏不斷默念著：你別回頭。你別回頭。
    直到Issac的身體從背後環迫而上，我才似夢乍醒，躲避原來是多麼無用的掙紮。
    僅僅隻會讓自己變得更加難看罷。
    “別動。”Issac聲音沙啞。
    他替我拉起上衣的帽子，掩住了我大半顆腦袋，然後用手臂將我牢牢包圍，寬大的手掌輕輕覆住我抓在江堤欄杆上的雙手。
    繼而倇孌悱惻，十指疊扣，越來越重。
    我知道，他一個吻，落在了我的後腦勺。熱度瞬間燒穿帽子，燒毀了我想要逃匿的全部意識。
    別回頭。別回頭。不要回頭。
    心底的呐喊與他的囑咐不謀而合。
    這樣我才能記住你珍視我的樣子。這樣我才能不讓你看見我後悔痛哭的樣子。
    那麼，你呢？
    Issac，你又在期待什麼？
    你喜歡的，還是我從前的那個模樣吧。那時的我，每天都能笑臉逢迎，與你朝夕相伴。
    可惜時光荏苒，你我都再不可能退回到當初。
    “你回去吧。”一邊哽咽，我一邊笑著說。
    是的，笑著。
    我突然明白到在這場糾葛裏，自己應該把自己擺在一個什麼位置。
    不奢求，不強求。
    努力維持彼此間平和的表象，還他一段能隨心所欲的友情。
    背後的胸膛緩緩下壓，Issac又是一個吻，落在相同的地方。
    “蔣楠，其實，你比我狠。”他的話，一字一頓，是悔悟的語氣。
    我呆呆的看著腳下奔騰不息的江水，胸中湧出巨大的涼意。
    過去三年，我們恪守兄弟之道，有過互訴衷腸的關係，卻不曾輕越雷池。
    把他當作知己好友，享受著他無微不至的關懷，恬不知如此貪念，也最終會櫛風沐雨損人傷己。
    幾秒後，一聲輕笑被Issac送至我的耳側。
    笑聲極其輕緩動人，卻勢大力沉，將我那顆不斷努力克製的心，一霎，撕成兩半。
    “我他媽是瘋了才讓你這麼作踐。”他語生殘忍，慍意縱橫：“不過寶貝兒，別忘了你自己的立場，那個叫江洋的，我弄死他就跟玩兒似的。照片的事兒，你是不是好了傷疤就忘了痛了？”
    照片的事？
    什麼……照片？！
    我剛想回頭看他，才想起他‘別動’的囑咐。
    一陣惡心感火速封住了喉頭，把我在第一時間想問清楚的話，全都堵回心口。
    他說我比他狠。
    他說我好了傷疤忘了痛。
    他說照片。
    我一遍一遍重複著他的話，那些字眼，刺得我腦仁痠疼。
    照片……嗎？
    網絡的瘋傳，彌漫校園的流言，善意的惡意的，紛紛揚揚，如同漩渦困身，那種暗無天日。
    身後的溫暖仍在，可即便是一把大火，此時也再無法驅走我心底的寒意。
    在那一瞬間，我居然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去麵對這樣一個晴天霹靂。
    我甚至下意識的在心裏替抱著我的這個男人找了無數借口，妄圖將他口中提到的照片兩字，在腦海裏不著痕跡的刪除。
    可是怎麼能？我怎麼能做到！
    那一場浩劫，驚心動魄，那段時間的煎熬與疲憊，我怎麼可能輕易的一笑泯之？
    遲來的真相，當初的處心積慮，布局精良。
    這就解釋了為什麼陳暨要與他拳腳相向，卻又在見到柳係花時興趣缺缺。
    不過是為我打抱不平，奈何我愚鈍太過，終是枉費了陳暨的一片好心。
    “王八蛋！你還是人嗎？你居然……你……”意識到自己有多無知之後，我終於失控的在Issac的懷裏劇烈掙紮起來，大聲痛罵。
    心中隱約感覺到，自己的情緒正在崩盤。
    而Issac的，也一樣。
    他越發強勢的製住我歇斯底裏的動作，將我的雙手釘在欄杆上。
    “恨我？”他失聲而笑，笑意沉沉，一下下在彼此胸口震動：“為了一個不相幹的男人？蔣楠，你就這麼耐不住寂寞？拒絕我倒是挺決絕的。我以前對你不好嗎？他有什麼值得你這麼來勁兒的？”
    以前？這就是原因嗎？為報複我，為要我對你徹底認輸？
    “滾！”身體發出的顫栗，不可遏止。
    我知道，那是絕望。
    Issac正在將我們的過往，我們這些年來的種種感情，一片一片，親手撕毀。
    我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七零八落的碎片，落在彼此腳下，從此，再不成型。
    而Issac仍不盡興，他的笑聲越發陰沉。
    他說：“蔣楠，你是有多大的膽子才敢背著我讓別人染指？這次的事，算是給你個教訓，好好記住了寶貝兒，以後好歹長點自覺。”
    最後一個吻，重重的印了下來，帶著對彼此的恨意。這次即便是隔著帽子，我仍能感覺到他的堅決。
    誓不罷休，滅頂之災。
    我在他離開之後俯在冰冷的欄杆上笑得不能自已。
    愛恨不過一念間，Issac，我曾有過千百個遠離你的理由，而今天的這個，才是你親手給我的。
    如果這也算唯一，是不是我就應該如你所願，永誌不忘。

    作者閑話：

    兩章一起更了，大家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