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昏昏沉沉，醒時，發現熱度已然越過身體所能承受的範圍。
    門鈴一直在響。
    傾城日光掀開窗簾一角，執著地溫暖著遇水則生的綠蘿。
    抬手去揉眼睛，某些即便是獨處時仍難以啟齒的小念頭，似乎比那道光亮還要刺眼。
    心裏漸漸發怵。
    無法自控的猜想門外焦慮的某人，是不是正如我所期待。
    隨後又覺得自己可笑。
    什麼時候起，我竟也開始對那些比煽情小說裏的固定橋段更加可憐兮兮的重逢生出憧憬了。
    真是，俗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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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陳暨一把抱住了我，嘴裏是他自己都想不到的喘息：“你他媽的……嚇死我了。知道嗎……”
    門，在我鬆脫的指尖中滑開，重新關起。
    屋內頓時一片寂靜。
    “你怎麼來了？”我遭熱氣圍困，睜不開眼。
    “幾天了？嗯？你一點消息都沒有！電話不接！天天在你家樓下蹲點也見不著！”陳暨雙手輕托住我的背脊，說話時，竟是一絲熟悉的寵溺。
    “Issac告訴你的嗎？”我問。
    “嗯。”陳暨肯定的語氣，比預想中直白。
    我：“他呢？”
    陳暨：“他……”
    鼻子一酸，我就揚起了嘴角：“嗬，他自己不敢來，是嗎？”
    陳暨：“……”
    我：“也好，畢業了。以後也沒什麼關係了。”
    陳暨輕聲而歎：“兔……”
    我：“嗯？什麼？”
    他慢慢放開環抱我的手臂，全神貫注的對我說。
    他說：兔，說這樣的話，心裏不難受嗎？
    我失聲而笑：“陳暨，你以為你很了解我？”
    “兔……”他愕然，眼神由驚訝，漸次被一片閃動的溫柔所替代。
    那時，陳暨就那樣徑直的看著我。
    他對我說，他說兔，你笑起來，真好看。
    ……
    呼吸倒流。心跳漏拍。
    我想我確實是一個俗人吧。
    原是無心戀戰，可為什麼你們總要咄咄逼人？莫不是親眼見我投降棄械便不肯罷休？
    “回去吧。別再來了。”片刻後我脫出陳暨的懷抱，伸手去替他開門。
    陳暨卻前先一步抬手把門快速按上。
    我一蹙眉：“你什麼意思？”
    陳暨低頭望著我，不說話，表情也不再溫和。
    我知道自己不能與他對峙，否則最先敗下陣的一定是我自己。
    想張嘴說什麼，喉間卻是突然幹裂的痛，冷風嘩嘩的往體內湧去。
    我沒掩飾住，捂著嘴咳嗽起來。
    “兔，有件事你得弄清楚。”話間，陳暨又遞來雙手，扶緊了我：“我不是Issac，我沒有和他一樣的顧忌。”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從指間抖落，含混且無力：“你……”
    陳暨，你到底想幹什麼？
    陳暨態度異常堅決，似經一番深思熟慮：“我隻做我想做的。”
    無力辯駁。
    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都再不容我與他繼續抗衡。
    後來的我掙開陳暨的手，進了廚房倒水降溫。
    “多少度了？”陳暨緊隨身後，問道。
    “沒量。”我悶頭灌下兩杯。
    大口吞咽並不能如期平複情緒，陳暨一個自然抬手，企圖接近的動作，幾乎將我嗆住。
    他看著我緊急避讓的一大步，終究是無奈更甚。
    陳暨：“去睡一會兒吧，我給你煮粥。”
    我：“嗯。”
    回臥室，給手機充上電，我倒頭而睡。
    無夢無幻。
    直到陳暨叫醒我。
    他伸手探我的額頭，給我量了體溫。
    38°2。
    “燒幾天了？”他問。
    我：“兩天。”
    陳暨：“這兩天你都吃了什麼？”
    我：“你不是看見了？”
    何必明知故問。回房間前明明看見他去翻了垃圾桶的速食包裝。
    陳暨沒有再說什麼，把煮好的粥放在床邊，轉身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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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捧在手裏的粥，熱氣騰騰。
    而後我一口一口的吃著，腦袋裏亂糟糟的，什麼想法都銷聲匿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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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暖陽。
    暖了身體，暖得了心嗎？
    我光著腳走出臥室，走向露台。
    透明的落地玻璃外，日光傾城。
    鳳凰木葉影細碎。世間的熙攘，在之下得已沉靜。
    我抬頭望去，看見在那一片浮動的光與影中，陳暨側影挺拔，腳邊，是隨他歎息而落下的，一地冷卻的煙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