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吾臉色一沉，不敢妄動。雖說他是屈居於穆卿麾下，卻沒到要為了他送命的地步。眼前這小姑娘看不出深淺，若是大意被傷，他的臉麵也掛不住。
    “愣著幹嘛呀？”辛言不耐煩地開口挑釁，“不是要打麼？之前送過來的那個朱蒞壓根不夠看，功夫不行就算了骨頭也軟，還打算讓我們和解，被我給罵回去了。沒想到又來一個你，我還以為穆卿總算找到一個能打的了，怎麼不動手啊？”
    “你打敗了朱蒞？”餘吾難以置信。若她所言不虛，那穆卿派他來就是送死！自己一旦死了，手裏這件寶物可就……
    辛言像被他問住，吭哧了一下才說：“我的功力自然還沒高到那種地步，是東君出手相助我才贏的。”
    聽她又搬出一座大山，餘吾忍不住心驚肉跳。東君和紫泠關係，天界人盡皆知。自己要是真的下手除了她，東君大概也不會放過自己。這也是他為什麼沒有直接用手中的法寶將華風閣碾碎的原因，現在看來謹慎行事果然沒錯。
    見他臉上陰晴不定，辛言也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如果真的是來滅她，大可直接把華風閣轟成渣。對方那件寶物她就算不懂，也知道絕非凡品，這點還是做得到的。可惜那人隻是試探深淺般投擲進來，像在她們打招呼。
    就如同最開始她構想的，這天界中看似有大多數都歸順了穆卿，可一些強者一定是心有不甘——同樣出身，憑什麼要聽你的發號施令？個別像元亓那樣的，就可以獨立門戶，過自己的舒服日子，有誰天生就是奴顏婢膝？
    法力越強，對穆卿的忠誠就越低。更何況，辛言她背後有東君這座大樹，正是好乘涼的光景。忠誠如朱蒞，也得看恭禹的臉色，更別說餘吾這等遊離在穆卿通知邊緣的人，能活到現在肯定個個都是老油條。而他的顧慮越多，辛言這裏也就越好出招。
    “這位大哥，”辛言瞧著他沒了鬥誌，就開始擠眉弄眼，“不打就別站著了，進屋坐會兒啊？”
    餘吾立馬警覺起來：“不必。”
    “哎呀，你總不能這樣回去交差吧？手都沒動就敗北了，穆卿還不得拿這個當借口整你？”辛言衝他使勁招手，“別磨蹭了，我有辦法讓你堵上穆卿的嘴。”
    “什麼辦法？”餘吾沒有放下警惕。
    “穆、昕、顏。”辛言一字一頓地說。
    餘吾似乎懂了什麼，臉上仍是陰晴不定。
    就在他猶豫著和辛言僵持的時候，一道霞光落在他身後。
    兩人看清來人，都是一愣。
    莫敖拍拍衣服上並不存在的褶皺，衝辛言一拱手：“貿然到訪，請勿怪罪。”
    “沒事沒事，”辛言趕忙說，“來者都是客嘛。”
    “莫敖公子。”餘吾也回了一禮，臉上的神情更精彩了，“您怎麼也來了？”
    莫敖嘴角仍是那種淡然的笑：“這位姑娘是神女的朋友，我自然不能讓您傷了他們自家人的和氣。”
    “什、什麼？”怎麼片刻的功夫，就變成了自家人？剛剛才提到穆昕顏而已，這麼快就……
    對著餘吾的目瞪口呆，莫敖麵不改色：“當然，這事神女不好親自出麵，我便擅自前來調停。如若餘吾先生不信，大可去乾啟殿看看。這會兒，神女應該正向尊上求情呢吧。”
    一旁的辛言頓覺抱了條粗大腿，挺胸抬頭站得更直了。莫敖瞥了她一眼，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話說到這裏，餘吾覺得自己待不住了：“既然這樣，我想也是一場誤會。多謝公子及時救場，我這就去向神女賠個不是。”
    辛言本來想說你打的是我，給她賠個屁的不是。結果那人已經腳底抹油溜得無影無蹤，隻剩她和臉上翻了一半的白眼。
    還有莫敖。
    意識到這個的辛言立馬把眼珠正回來，笑得十分燦爛：“多謝公子，多謝神女，不然我的小命就交代了，大恩大德我銘記在心。”
    莫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看樣子沒有要離開的打算，反而透著一股“你怎麼不請本公子進去坐坐”。
    辛言一拍腦門，趕緊示意他進屋：“公子要是不嫌棄就來喝口水吧？我家寒酸，您別介意。”
    “不會。”莫敖倒也不客氣，抬腿就進。
    卮歡握著逐霜劍站在門後，本來是打算助辛言一臂之力的，卻沒想到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也是慌了神不知何去何從。
    辛言看見她，立馬一拉她的衣袖示意她離開。莫敖低下眼眸看著小跑出去的卮歡，沒有說什麼。
    辛言拿出自己當過店小二的職業素養，用袖子抹了抹凳子示意莫敖坐，然後再飛快地收拾掉桌上的碗筷，端出一壺半溫的茶水和兩個茶杯。
    “請。”
    看著麵前斟滿的茶杯裏上下翻滾的次等茶葉，莫敖說不嫌棄是假的，隻不過他進來也不是口幹舌燥想討茶喝的。
    “你確實應該感謝穆昕顏，”莫敖聲音本就清亮，容易讓人神魂顛倒，此時更出乎辛言意料地帶了一絲調笑，“但你更應該感謝我。”
    “為啥？”辛言捧著茶杯，跟個大傻子一樣看著他。
    莫敖一掃之前的冷淡，露出一個令人忍不住傾心的笑：“紫泠找上來的時候，穆昕顏原本不想幫忙，這事是我應下來的。你可知道是為何？”
    因為你是個好人？因為你想讓我欠你個人情？因為……“不知道。”
    莫敖伸出手，修長好看的手指冷不丁掐住辛言的下巴，讓她微仰起臉直視自己：“你這個牙尖嘴利的丫頭，有點意思。我喜歡。”
    辛言看著他，扯起嘴角也是一笑——當然笑得沒那麼好看就是了：“你也有點意思，我喜歡。”
    說完，她雖然一臉閑散，心裏卻緊張得要命。開玩笑，莫敖這樣的人物拿出一根小手指都能撚死她十遍，平白無故憑什麼幫她？再說她對自己那張臉也十分清楚，跟他身邊的穆昕顏就是雲泥之別。這莫敖總不會是吃慣了山珍海味想來點兒家常小炒清清口吧？
    呸，她連家常小炒都算不上，頂多是壇醃了一冬天的老鹹菜。
    不料莫敖聽完，臉上的笑意更深了。鬆開鉗製她下巴的手，三兩下解下腰間那塊玉佩。
    辛言不懂玉，但眼力勁還是有的，心裏深深知道這玉就算把自己賣個百八十次也買不起。
    下一刻莫敖便把那玉佩遞到她眼前：“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