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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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戰爭,戰爭!
自我出生以來就從未脫離過這兩個字。兒時的我尚未懂事,父親就送我去叔父李嗣源府邸,教我讀兵法,習武術。他說,生於亂世,總要學點自保的東西。
長安城是我聽到家人們提起過最多的地方,我知道那是前唐的都城,也是父親和叔父們長大的地方。祖父李克用在我剛滿一歲時就病逝了,父親他們將祖父的屍首下葬於應州,從那以後伯父李存勖代替了祖父的位置成為新的晉王,繼續和後梁帝朱溫對峙。
龍德二年正月,我十五歲,那年是我第一次跟隨伯父上戰場。甲午,伯父到達新城南麵,偵察的騎兵回來說契丹軍的前鋒駐紮在新樂,準備過了沙河向南進軍。將士們聽後都感到害怕,士卒們有臨陣逃跑的,伯父命主將把逃路的殺了,卻並沒有取得什麼顯著的效果。
諸將認為,契丹軍把所有的軍隊都調至此,而我軍寡不敵眾,再加又聽說梁軍入侵,應將軍隊調回魏州,或者西調做迂回之戰術。伯父猶豫,不知如何進退。
是夜,郭崇韜將軍入我帳內,與我商討進軍事宜。我二人徹夜未眠。
次日,我與郭將軍見伯父。郭崇韜道:“契丹人被王鬱所誘惑,本來是為了奪取貨財來的,他們並不能解救鎮州的危難。大王最近擊敗梁軍,威振夷、夏,契丹人聽到大王已經到來。一定會灰心喪氣,如果能銼敗其前鋒部隊,後麵的部隊就一定會逃跑。”叔父李嗣昭從潞州來到這裏,十分同意我和郭將軍的觀點:“現在強敵在前,我們隻能前進,不能後退,不能輕易動搖人心。”
戊戌,我軍率兵直搗望都,契丹兵迎戰,伯父率親軍一千多騎兵率先前進,正好遇上奚族首領禿餒五千多騎兵,被禿綏所包圍。我軍奮力衝戰,出入好幾次,從午時起一直戰到申時都沒有衝開包圍。
我的盔甲上占滿了不知是敵是友的鮮血,心想如果母親看到我現在這副樣子,肯定會嚇得暈死過去。為解救我們,叔父李嗣昭率領三百騎兵從側麵攻打禿餒部隊,禿餒的部隊退走,我們才從包圍中解救出來。於是放手讓士卒奮力追擊,契丹大敗,一直向北追到易州。我軍先敗契丹前鋒萬騎,繼之又於望都大敗契丹軍。契丹北撤至易州,時值連天大雪,契丹人馬損失慘重。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戰爭的殘酷。看到曾經一起操練的將士們一個個倒在契丹軍的兵器下,我的臉上手上沾滿了鮮血,分不清是誰的。那以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會在噩夢中驚醒,夢裏盡是契丹軍屠城。父親知道此事後告訴我,這個天下,不是敵死就是我死,有很多事也不是我們可以左右的了的。漸漸長大而我,也逐漸明白了伯父一直堅持的東西是什麼。
龍德三年四月,伯父在魏州稱帝是為莊宗,改國號“唐”,改天佑二十年為同光元年。九月末,伯父準備一舉拿下開封府,父親命我隨伯父而去。臨行前一晚,我在魏州老宅內長跪不起。“父親,您知道孩兒不喜歡打仗。”我說。“浮休,這是你唯一的出路。我們與那朱賊之爭已經十餘年了,這是命數。”父親試圖扶我起來,卻被我倔強地回絕了。比起戰爭結束後的榮華富貴,我更想過普通人的生活啊父親。
十月初二我跟隨伯父率精銳部隊從楊劉渡河南進,進入鄆州城,跨汶水。子夜,叔父李嗣源為先鋒攻擊前進,初四早晨與梁軍交火並大獲全勝,攻占中都。“浮休,你怕嗎?”我和伯父騎著馬並肩而行的時候他突然問我。“不怕。”凜冽的狂風將戰旗刮得獵獵作響,我眯著眼,黃沙漫天。
“兄長,臣弟與郭崇韜將軍商議後以為我們應當日夜奔襲,搶先奪下汴州。”叔父說道,然而伯父並未表態。“伯父,浮休認為叔父說的在理。”伯父思考了許久,決定當夜命叔父率軍快速出擊,伯父與我率大部隊第二天緊隨其後。
初七那日,騎兵到達曹州並將其攻下,繼而馬不停蹄西下汴州。按這個行軍速度,預計兩天後便可抵達開封府。然而我沒有想到的是,攻下曹州的第二日,末帝朱友貞在宮殿內自刎。
叔父抵達汴州城後,守軍開門獻城投降。不久後我隨伯父從西門而入。我站在皇宮的午門前,望著這恢弘的龍亭,披風在寒風中飛揚,我佇立良久。
後梁滅亡,家仇國恨已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