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卿聞言吃了一驚：“公子何故出此言？莫非是覺得薇卿之謀劃有與公子心意相悖之處？”
    “卻也不是相悖。”林墨染轉回目光看了白薇卿一眼，淡聲回答。“姑娘所言謀劃前提是姑娘並沒有猜錯厲太後的心思，對否？”
    白薇卿略微猶豫了一下，點頭道：“公子所言不錯。”
    “而姑娘與厲太後關係並非親密，對否？”
    “不錯。”
    “那麼，姑娘猜測厲太後的心思全然都是自己的揣測。在下相信姑娘不會有意欺騙，但是要全然相信姑娘所料不差卻有些遲疑。”林墨染將話說完，平靜地看著白薇卿等著她的回答。
    白薇卿不語，隻是垂了頭低低地壓著自己的咳嗽聲。林墨染負在背後的手握了一握，隨即上前站在白薇卿的身邊，微微俯下身伸手想要拍一拍她的後背。
    “不勞……不勞公子。”一麵說著，白薇卿一麵勉強抬起手來，想要推開林墨染。蝶變是奇毒，若是被林墨染看出端倪來，那麼她的身份便也就很容易查得出了。
    林墨染伸出去的手頓在了半空，他停頓了片刻，直起身來將目光落在屏風之上，道：“薇卿姑娘到底還是要保重身體。”他語調平靜，隻做餘光之中不曾看見白薇卿身前衣衫之上點染的一點猶如朱砂般的血跡。
    白薇卿穩了穩自己的氣息，輕聲道：“公子思慮極是，原是薇卿不曾將事情說清楚，讓公子憂心了。”
    “哦？”林墨染應了一聲，垂了眼眸看著身前的白薇卿。
    她靠在欄杆之上，消瘦的肩頭隨著呼吸微微顫動，說話之時目光隻是垂下，她仿佛已經累極，甚至沒有力氣抬起頭說話。
    忽然一股憐惜之情漸漸在心中蔓延開，林墨染在白薇卿開口之前忽然道：“姑娘且歇一歇吧。”
    “嗯？”白薇卿怔了一下，目光漸漸地沿著林墨染的紫色華服移到他的臉上。
    四目相對之時，仍舊如初見一般眸色之中波瀾不驚，深入古井。她看不透他眼中的冷凝，他卻也無法從那黑白分明之中看出任何情緒。
    “哦，在下看姑娘已經累了，這些事情容後再說吧。”林墨染連忙別開了目光，心中那一抹極清淡的情緒卻沒有完全褪去。
    白薇卿眸色動了一動，彎起唇角回了一個溫和得體的笑意：“有勞公子掛心，隻是風寒並不礙事，倒是此前與公子商議的事情不容耽誤。”
    林墨染聞言，想要再勸卻是話到了口邊又作罷，隻是道：“願聞姑娘高見。”
    “公子說那想法不過是薇卿一家之言，算不得厲太後的想法，這憂慮倒也不是沒有道理。隻是，公子有所不知，薇卿雖然與厲太後不和，對其人卻是很了解。正所謂知己知彼，否則想要在碧落組織平安活到現在幾乎不可能。”白薇卿略微停頓了一下緩了一口氣，又道：“況且，即便是薇卿猜錯了，這一遭對於公子來說，也並沒有什麼損失，不是嗎？”
    林墨染略微沉吟了一下，突兀地問：“那麼，姑娘呢？”
    白薇卿柳眉一揚，疑惑地揚頭看著林墨染：“薇卿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林墨染自知失言，默然不語，向前走了幾步站在屏風附近，似乎是看著屏風，又似乎是在負手想著什麼事情。白薇卿看著林墨染的背影，心中雖然疑惑重重卻終究沒有問出口。
    她並不了解眼前這個男人，一如對方不了解自己一樣。這是最好的狀態，至少彼此都不會受傷。
    過了好一會兒，林墨染才緩緩道：“華聞歌已經醒了，待越國滅亡之後元辰會為她換一個身份，並且娶她為妻。”
    “哦。”白薇卿隻是平淡地應了一聲，向後靠在欄杆之上。說話和情緒上的波動消耗了她太多的精神，以至於眼前已經略有一些模糊，似乎有些支撐不住。
    “薇卿姑娘？”林墨染耳中聽見白薇卿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忙轉身走到她床邊。
    白薇卿強撐著清醒，微聲笑道：“不礙事，隻是大病初愈大約身體還是有些虛弱。”
    “你先歇著吧。”林墨染皺眉，連聲音都不自覺的冷了起來。
    白薇卿搖了搖頭，見林墨染伸手過來要扶住自己，下意識的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隻覺得他手腕一翻轉，幾乎是下意識的還手反擊將白薇卿的手腕握在手中，另外一隻手掌風已經掃在白薇卿的脖頸之上。
    “抱歉，薇卿姑娘。”林墨染連忙收回手掌，卻沒有放開白薇卿纖細的手腕。他能夠感覺到白薇卿剛才被帶了一下重心幾乎全放在了自己的手上，此時放手怕是她會摔倒。
    白薇卿搖頭，說話之時聲音微微有些冷：“請公子放手。”
    林墨染聞言平攤開手掌，看著白薇卿向後靠在欄杆上，自己掌心一空，失了她的溫度，微覺幾分涼氣。
    白薇卿整理好自己的袖口，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公子若是心中尚有疑慮……”
    “就依薇卿姑娘所言。”林墨染打斷白薇卿的話，“姑娘病中猶勞心如此，在下打擾了。”
    林墨染的驀然變化讓白薇卿怔了一下，她尚沒有開口，隻聽林墨染道：“事情已然說清，在下不耽誤姑娘休息了，先行告辭。”
    “請恕薇卿不遠送。”白薇卿隻得依著他的話向下說，況且即便林墨染不離開，此時白薇卿也未必還有幾分精神去應對他。
    林墨染匆匆轉過屏風，猛然停住腳步，像是許久沒有呼吸一樣狠狠吸了一口氣。他隻是不忍白薇卿在厲太後死之後失了活著的目標，可如今見了她如此樣子，卻又不忍心拒絕於她。兩難之下，他竟也忽然生了逃避之心。
    屏風裏麵傳出白薇卿劇烈的咳嗽聲，一頓一頓地扯著林墨染的心。他轉身看著屏風許久，卻終究還是轉了腳步離開了驚鴻閣。若是當年的他與白薇卿相逢，必不是如此情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