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卿在聞歌樓之中悠悠醒來時，已經整整沉睡了三天。入目是哭得眼睛通紅的錦繡站在床邊，微移動目光隻看見秦雲崖鬆了一口氣的笑意。
    他大約這些個晚上都沒有睡，眼睛熬得通紅，下頜之上長滿了青色的胡茬，整個人都似乎消瘦了一圈。見白薇卿醒過來，他第一時間便伸手拿過她的左手，凝神平息給她診脈。
    片刻之後，秦雲崖放開白薇卿的手，笑道：“總算是壓下去了。”
    “雲崖師兄醫術高超，這些日子有勞了。”白薇卿說話聲音微弱，隻是勉強能夠發出聲音。
    秦雲崖彎了一下嘴角，向著站在一旁的錦繡道：“去給薇卿姑娘熬些粥送來。”
    “是。”錦繡恭敬地應了一聲，而後退出驚鴻閣將門輕輕掩好。
    待到屋中隻有白薇卿和秦雲崖兩個人時，白薇卿開口問：“這一次，我昏睡了多久？”
    “三天。”
    “嗬，竟是與上一次相同？雲崖師兄的藥到底還是有奇效的。”
    看著白薇卿的笑意，秦雲崖卻是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白薇卿的右手腕上，眉頭擰在了一起。
    白薇卿抬起手腕，將袖口向上拉了一拉，露出手腕上的紫色線條來。此時她手上的皮膚已經恢複白皙，那紫色的線條襯著如雪肌膚尤為明顯。
    “尚還沒有成型。”白薇卿左手指尖輕輕點著散落在自己手腕之上的線條，無聲地笑了一聲。
    秦雲崖心裏難受得緊，別開頭道：“我會盡快幫你找到解藥。”
    “雲崖師兄，蝶變無解，算了吧。”
    “怎麼能就這樣算了？你才二十歲，正是大好的年齡，怎麼……怎麼能……”秦雲崖忽然說不下去，自己垂了頭，沉默之中覺得鼻子有些酸。
    “死去嗎？”白薇卿並不在意將這樣一個詞放在自己的身上，她笑著接過秦雲崖的話，“雲崖師兄，再有兩三個月，越國大概就不複存在了。我此生心願已了，就算妙齡而死又有何妨？”
    秦雲崖許久沒有回答白薇卿的話，沉默得白薇卿幾乎以為他再也不要同自己講話了。
    “卿師妹，你相信林墨染會按照你說的做？”
    “華聞歌的事情他已經知道我並沒有騙他，路我已經鋪好，他隻是坐享其成。”白薇卿轉過頭，目光落在自己床腳懸著的玉勾之上，“自煙瘴之地始歸，林墨染想要在昭國朝中立足，自然要有些功勳。滅掉越國的條件足夠讓他心動了。”
    白薇卿說得很緩慢，氣息漸漸地變得有些不穩。蝶變發作她便宛如大病一場，雖然已經蘇醒，但仍舊很虛弱。
    “歇著吧。”秦雲崖連忙拍了拍她交握放在身前的手，溫和地道。“這些事情待你好了再想不妨。”
    秦雲崖的話音才落下，外麵已經傳來錦繡的聲音：“薇卿姑娘，林公子來訪。”
    林墨染？白薇卿吃了一驚，旋即與秦雲崖對視了一眼，兩人皆是驚疑神色。
    “不如不見？”秦雲崖擔心白薇卿身體吃不消，卻見白薇卿搖了搖頭，已然掙紮著要坐起來。
    他連忙起身扶住白薇卿，轉手取了靠枕讓她靠在床頭欄杆之上。
    “給她的消息已經傳出了嗎？”白薇卿一把握住秦雲崖的手臂低聲問道。
    “放心。”秦雲崖頷首，白薇卿報以一笑。
    “勞煩雲崖師兄請他進來吧。”
    秦雲崖點頭，轉過屏風走到門口，將門打開，正見林墨染負手立在門口，左手上端著一碗尚還冒著熱氣的粥。
    見到秦雲崖，林墨染麵上絲毫沒有驚訝神色。隻是在秦雲崖伸手要接他手中的粥時，眸色掠過一絲冷意，手向後動了一動。
    秦雲崖的手頓住，不解地看著林墨染。而林墨染也隻是回視著，不打算同他說些什麼，也著實沒有什麼可說。
    向後側了一步，秦雲崖將門讓出，側身對著裏麵伸手道了一句：“請。”
    林墨染隻是不輕不重地看了他一眼，而後邁步進了屋子直來到屏風外麵站住。
    “薇卿姑娘。”
    “薇卿偶感風寒，不便麵見公子，就請公子外麵落座吧。”白薇卿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底氣。
    然而聲音落在林墨染的耳中，他心頭一緊。
    “在下有事情想與薇卿姑娘單獨談談。”
    林墨染說這話的時候，隻是直視著屏風，仿佛能夠透過這屏風看見麵色蒼白的白薇卿一般。
    秦雲崖看了林墨染一眼，隻聽屏風之後傳來白薇卿的聲音：“雲崖師兄連日勞苦，薇卿心中頗覺得過意不去。就請師兄且先回去稍作休息吧。”
    “好。”秦雲崖應了一聲，又滿是戒備地看了林墨染一眼，而後轉身離開，回手將門掩上。
    林墨染仍舊站在屏風前麵，垂眸看了一眼手中冒著熱氣的粥。
    “公子請坐。”
    “在下方才在門口遇到了錦繡姑娘。”林墨染淡淡開口，全然聽不出話語之中的情緒。
    白薇卿怔了一下，一時不知林墨染為何提起錦繡，索性閉口不言。
    “在下冒昧，從她手中接過一樣東西，要親手交給薇卿姑娘。”
    東西？白薇卿柳眉蹙起，越發疑惑。然而，她尚未開口詢問是什麼東西，隻見林墨染已經轉過屏風，緩步走了過來，站在自己麵前不遠處。
    白薇卿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而林墨染的目光則落在她的麵頰之上。她仍舊帶著青玉麵具，故而隻見了白薇卿唇色雪白。
    “這丫頭，怎麼能將東西交由公子帶進來。”白薇卿忙欠身要起來，卻被林墨染用手按住了肩膀。
    他掌心的熱度透過僅有的裏衣傳到肌膚之上，白薇卿的臉上驀然一紅，連動作都僵在了原處。
    林墨染也忙收回手，略有幾分尷尬地將粥放在一旁的小幾之上。
    “多謝公子。”白薇卿對著林墨染略傾身。
    “薇卿姑娘且不必忙著謝，在下此來對姑娘而言並非什麼好事。”林墨染向後退了一步看著白薇卿。
    白薇卿不解地抬頭看著林墨染：“公子此來，為何事？”
    林墨染別開目光，淡聲道：“姑娘日前所言之謀劃在下做不到，是以前來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