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染隻是看著白薇卿，他不明白白薇卿究竟想要說些什麼。地上的瓷片碎了一地，在晨曦之中映出光來，仿佛才下過了一場晶瑩的雪，雪上麵還有點點鮮紅，宛若梅花盛開。
    “薇卿想，公子對碧落這個名字一定不陌生吧？”安靜了許久之後，白薇卿緩緩地開口道。
    林墨染收回落在地上的目光看著白薇卿，頷首：“碧落是越國厲太後所掌管的一個組織，主要負責刺探軍情和刺殺。我昭國與越國敵對已久，這雁回城中死在碧落組織手中的城主至少有三個了。”說完，林墨染微微頓了一下，又道：“姑娘來自碧落？”
    “是……是逃出來的。”白薇卿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那地方……嗬……”
    林墨染見她神情落寞，加上之前在她手臂之上見到的傷痕，心下了然，白薇卿想必是受了虐待才拚死逃出。
    “姑娘既然已經離開碧落，又何必幫那位少俠？”
    “他是碧落之中負責獵殺叛逆的，我救他一命，換的也是自己的命。”白薇卿看向林墨染的眼中盈盈有淚，卻又倔強著不讓淚水越出眼眶。
    求生是本能，甚至連林墨染都說不出什麼。於是，他也就不再說什麼，正好天已經亮了，便起身告辭離開。
    來時走的是窗戶，他離開時仍舊是縱身躍出。白薇卿脊背筆直地站在窗口，任由白色的紗幔從窗口飛進來拂過她帶著青玉麵具的臉頰。晨曦之中的雁回城，還真是安靜啊！
    “姑娘，東西已經備好了。”錦繡恭敬地在外麵站著。沒有得到白薇卿的允許，不管是誰都不能夠踏入驚鴻閣半步，這已經是大家共有的認知了。
    據說是三個月前華聞歌的一個侍女闖了驚鴻閣，雖然見到了白薇卿的真實容貌，但也因此雙眼全盲，口不能言，耳不能聽。
    錦繡的聲音驚動了沉思中的白薇卿，她轉過身，看著門口道：“進來吧。收拾一下這裏，咱們去看看華姑娘。”
    “啊？”蹲在碎瓷片旁邊的錦繡仰起頭看著白薇卿，以為她是在說笑。
    “有什麼不妥當嗎？”白薇卿垂下杏眼看著錦繡。
    “沒有。”
    “沒有就收拾吧。仔細著些，這瓷片鋒利得緊，當心手。”白薇卿輕聲囑咐了一句，自己轉過屏風去梳洗。
    錦繡疑惑地看著白薇卿的背影。她家姑娘有時候可真是奇怪呢，分明是個知冷知熱的人卻偏偏一副拒人千裏的態度，有時候溫和無比，有時候卻又有點心狠手辣。
    錦繡將外麵收拾停當，青玉的茶具端正地擺放好，回過頭正好看見白薇卿出來。仍舊是一身不變的玉色廣袖曲裾，裙擺下麵微微露出一對粉色的繡花鞋尖，頭上隨意挽了一個墮馬髻用玉簪束好。
    “姑娘你可真漂亮。”錦繡不由得脫口而出感歎了一句。
    白薇卿眉峰微微一動，唇邊滑出一絲苦笑來。世人大抵如此吧？未見她容貌之時隻覺驚為天人，見了之後頓時大叫見鬼，就如同那個被她灌下毒酒的侍女一樣。
    “你若見過我麵具之下的容貌就不會這樣想了。”白薇卿淡淡地撂下一句話，轉身徑自開了門便走。
    錦繡怔了一怔，連忙追了出去。
    後院的華聞歌也才梳洗打扮好，手中雕花玉梳才放下，就聽見外麵有人道：“華姑娘，驚鴻閣薇卿姑娘來了。”
    華聞歌柳眉一皺，心中疑惑。
    “濃妝淡抹隻為心上之人。”白薇卿一麵說著一麵從屏風後轉步出來徑直走到華聞歌的麵前，“可惜他今日來不了了。”
    “嗯？”華聞歌愣了一下，旋即道：“你們都下去吧，守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進來。”
    一眾侍女窸窸窣窣退了下去，恭敬地將門關好，屋中隻剩下了白薇卿和華聞歌一坐一站。
    “你方才說的是什麼意思？”
    白薇卿一笑而已，走到椅子旁坐下，笑道：“無塵背叛碧落，雲崖師兄昨日本是去清理門戶的，豈料殺錯了人。”
    “你說什麼？元辰他……”難怪今日一早他不曾來。華聞歌“騰”地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鳳眼圓睜，“你是故意讓秦雲崖這麼做的，一定是。”
    “華姑娘，如果是我讓雲崖師兄這樣做的，現在元辰應該已經死得連骨頭都沒了，可他現在至少還殘存一口氣。”白薇卿也站了起來，唇角輕輕上揚走到華聞歌的麵前，“被人驟然告知心上人死了，滋味不好受吧？”
    “你……白薇卿，你報複我？”華聞歌銀牙緊咬，卻拿白薇卿沒有任何辦法。
    “隻是略施薄懲，你當年笑著說出的可是我母親的死訊。根本無法相提並論，永遠不能。”白薇卿說著向後退了一步，“元辰中了雲崖師兄的君山銀針，還有七天可活。這是解藥。”
    說著，白薇卿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放在華聞歌的梳妝台上。
    “你怎麼會有這份好心讓我拿了解藥去救元辰？元辰死了，我亦不會獨活，應該是你最滿意的結果。”
    白薇卿聞言，認真地點了點頭道：“沒錯，換一個情況之下我應該很滿意，但是現在我需要你快點拿到雁回城的兵力布防圖立功離開，然後我才能名正言順地接管聞歌樓。”
    “你隻為了這個？”
    “華聞歌，不要以為你的性命對我而言有多重要。你們昔日在我身上留下的傷疤我全都記著呢，隻不過我不想在你的身上浪費時間。”白薇卿用右手撫了撫自己的左手臂，垂眸的瞬間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華聞歌瞥了一眼梳妝台上的小瓶，冷聲道：“代價呢？”
    “代價？”白薇卿揚起頭想了一想，忽然笑道：“若我說是你的性命呢？你還會拿著這解藥去救元辰嗎？”
    “會。”華聞歌一把拿起梳妝台上的瓷瓶，斬釘截鐵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