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卿臉上的笑意僵了一下，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林墨染開口竟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難道他是懷疑了什麼？可方才自己明明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轉念之間，白薇卿心頭已經掠過了無數個念頭。然而，最終隻是淺淺一笑回答：“如公子所見。”
    “哦？”林墨染劍眉一挑，淡淡地應了一聲。
    白薇卿心中忐忑，於是偏了頭看向窗外。白色紗幔飛舞之間，窗外已經有了幾分微弱的光。
    “若是如我所見，薇卿姑娘與那個夜闖大牢的少俠是一起的。而且，想必關係頗不一般。”
    林墨染平靜的聲音才落下，白薇卿攏在一起的手猛地用力握了一下。她麵上仍舊保持著平靜，窗外的光與走廊上透過來的光融在了一起，卻無法照亮白薇卿黑色深淵一般的眼眸。
    良久，白薇卿的嘴角緩緩地揚了起來：“公子果然好眼力，真是明察秋毫，薇卿這點小心思在公子眼中是獻醜了。”
    “這麼說，姑娘承認了？”
    “薇卿的確認識那位少俠，但也僅僅是認識，並非關係很好，甚至連樣貌都不曾見過。”白薇卿直視著林墨染的眼睛清清楚楚地說道。
    林墨染略微一沉吟，笑道：“那麼，姑娘是怎麼認識那位少俠的？可知道他此時大約去了什麼地方？”
    “不知道。也請公子不要再問。”白薇卿搖頭，眸色微微一低，連聲音都壓了下來。
    林墨染心中起疑：“薇卿姑娘，若是想要讓我不再問，就隻能同我說明白。這位少俠敢闖大牢殺人證，所作為之事已然證明他是越國奸細。”他說著，一麵目光落在白薇卿交握在身前的手上。
    她靠在梨花木的扶手之上，目光落寞地盯著自己的手，纖細柔弱的手指不斷地絞纏著。林墨染忽然有些猶豫，自己如此逼問一個未必真的知情的弱質女子是否真的欠妥當？
    白薇卿不說話，林墨染也不言語，兩個人隻是相對坐著，從昏暗的晨曦一直到天色初初大亮。
    林墨染長身站起，俯視著白薇卿道：“既然薇卿姑娘無論如何也不肯說，那便就罷了。今日之事，我權當不曾發生便是。告辭。”
    說完，林墨染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他的手才觸到門栓之上，隻聽白薇卿在後麵微聲喚道：“公子請留步。”
    林墨染的動作頓住，唇邊露出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來。他並未轉身，隻是收回手負在身後，口中道：“薇卿姑娘還有事？”
    “我……”白薇卿扶著身後的梨花木扶手便要站起來，卻不料神思倦怠之中手上一滑，整個人都跌向一旁的茶幾。
    隻聽一聲翻到的響聲伴著瓷器清脆的碎裂聲傳入到林墨染的耳中。他吃了一驚，連忙回頭，看見白薇卿倒在一片碎瓷片之上，白衣袖上已經見了血跡。
    林墨染三步兩步到了白薇卿身邊，伸手攬著她的腰身將她扶起來安頓在一旁，手輕輕地托著她的左手臂。隔著衣袖，兩塊碎瓷片已經深深沒入了她小臂的肌膚之中，沿著她白皙的手背蜿蜒出一道血跡來。
    “不要動。”林墨染連聲音都不自覺地放輕了許多，他的手方才觸到瓷片，忽然聽見驚鴻閣外麵腳步聲響起來。
    “姑娘你沒事兒吧？”錦繡站在門口有些慌張地問道。
    白薇卿忍著手臂上的疼痛回答：“無事，你下去吧。”話才出口，無意間瞥見翻倒著茶幾旁的炭火，又道：“燃炭火，連著之前帶來的青玉茶具一起備齊了送來。”
    “是。”錦繡並不多問，得了吩咐轉身便離開了。
    隻這說話的功夫，林墨染的手緊握住白薇卿纖細的手臂，壓住手肘內側幫她暫且止血。
    “那邊梳妝台上有金瘡藥，勞煩公子了。”
    林墨染順著白薇卿右手所指方向看過去，屏風另一麵靠牆放著暗紅色木製梳妝台，他又回頭看了一眼白薇卿的手臂，一把抓過白薇卿的右手放在她手臂上。
    “用力壓著。”說完，林墨染起身走到屏風另一側。
    白薇卿看著自己滿是鮮血顏色的左手，用右手輕輕沾了一點自己手背上的鮮血。她將手指尖放在唇邊，用舌尖輕輕舔了一下。甜腥的味道從舌尖迅速蔓延。
    這味道讓白薇卿很輕地笑了一聲，還好蝶變之毒擴散的速度已經慢下來了，否則若是林墨染見到她的黑藍色的血液，不知會作何感想。
    林墨染拿了金瘡藥和手帕從屏風後麵走出來的時候，白薇卿仍舊靠在扶手上，右手老老實實地按著自己的左手臂。他走過去單膝跪在白薇卿的麵前，將金瘡藥放在身旁，手托過白薇卿的手臂。
    “可能會有些疼，還請姑娘忍耐片刻。”林墨染凝視著白薇卿，眸色之中透出幾分小心翼翼來。
    “公子請便，這點疼痛薇卿自然能夠忍得。”白薇卿雖然麵如白紙，聲音卻仍舊平穩。
    “冒犯了。”
    白薇卿想要阻止已然來不及，林墨染將白薇卿的袖子撕開，向上挽到手肘的地方，在看到白薇卿手臂的時候竟一時愣住。
    女孩子的手臂總是光潔白皙如蓮藕一般，而白薇卿的手臂竟然盤虯樹根一般交錯縱橫著很多凸起的疤痕，細的如同刀割出來的一樣，粗的則仿佛是生生剜去了一塊肉。
    白薇卿微微用力想要將手臂收回來，林墨染猛然緩過神來，用力握住她的手臂，同時小心翼翼地將瓷片拔出來，迅速灑上金瘡藥，然後將手帕撕成幾塊將白薇卿的傷口包裹住。
    “且先止了血，到底還是要叫大夫來看一看的。”林墨染小心地將白薇卿的手臂放下。
    白薇卿點了點頭，忽然抬起頭來看著林墨染：“我與那位少俠僅僅隻是認識，這邊是證明。”說著，白薇卿揚起自己滿布傷痕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