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卿與林墨染隨錦繡匆匆趕往華聞歌所住的地方。聞歌樓分為前後兩個院，眾位姑娘們全部都住在前院的二樓，而華聞歌獨自一個人住在聞歌樓的後院。
    從後門轉出是一個花園，沿著碎石小路走過去，穿過一個月亮門便就是華聞歌的院子了。白薇卿與林墨染並肩走在碎石路上，兩個人都不出聲，一路上隻能聽見衣衫簌簌，腳落在碎石之上微微有聲。
    眼見著要到月亮門的地方，林墨染忽然站住腳步叫白薇卿：“姑娘且在此留步吧。”
    “嗯？公子此話何意？”白薇卿怔了一下，麵具遮掩之下唯有眸子能夠看出她此時不解神情。
    林墨染負手轉身看著白薇卿：“方才錦繡說裏麵已經傷了人，那麼想必是動了刀兵。刀光血影之間，若是驚了姑娘著實不妥。”
    白薇卿眸色微微一低，攏在袖中的手相互緊緊的握住。從未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因為從未有人想過她見到那些廝殺會是何等的反應。
    “公子有心了。”白薇卿對著林墨染頷首笑了一笑，“薇卿自異國一路前來，戰火所過之處白骨累累，早已經見慣了。”
    “如此便好。”林墨染也不多說，轉過身從錦繡身旁走過，徑自進了院子裏麵。
    白薇卿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神也跟著穿過月亮門，沿著主路走至華聞歌的屋中。
    兩扇雕花木門敞開著，能夠清楚地看見門口錦繡春意的繡花屏風。林墨染站在門口並未直接進去。
    華聞歌的婢女垂頭站在門口不敢進去，見白薇卿走來，立刻投來求助的目光。
    “怎麼回事？”白薇卿走過去低聲問。
    “華姑娘正在與元大人飲酒，不料闖進來一個人，愣是說今兒要將華姑娘娶過門去。”
    “哦？這倒是個稀奇事兒。”白薇卿似笑非笑地應了一聲，“來的人是誰？”
    “不認識，看樣子好像不是雁回城裏的人。”
    白薇卿點了點頭，抬眼看見林墨染的目光也落在婢女的身上，旋即笑道：“想必是些爭風吃醋的事情，依薇卿看，公子不方便插手。”
    “有勞姑娘。”林墨染向旁側走了兩步，站在廊下邊沿，像是一副事不關己不參與的模樣。
    “錦繡，去給公子備茶送來。”白薇卿回頭衝著廊前台階上站著的錦繡吩咐了一句，而後徑直走進了屋子裏。
    轉過屏風便是華聞歌素日待客的地方。一方茶幾已經翻倒在地，天青色的茶盞碎得滿地都是。元辰一手護著華聞歌，俯視著對麵席地而坐靠在檀木靠背上的人。
    聽聞有人進來，屋中三人齊齊看了過來。
    “薇卿？”華聞歌麵上猶有淚痕，見了白薇卿進來仿佛見了親人一般，忙幾步迎了過去，伸手便要攜住白薇卿的手臂。
    白薇卿向後錯開一步，躲開華聞歌的手，恰好轉過身子正對著席地而坐的那個人。
    那人生了一副幹淨麵龐，眉宇秀氣之中不失俊朗，天生便是個笑模樣，隻看著便能夠讓人生出無限親近之意來。一襲銀白色華服袖口帶血，身旁不遠處是一塊碎瓷片，天青色之上凝固了血跡。
    “這是怎麼了？這位公子又是誰？”白薇卿疑惑地看著站在自己旁邊抹眼淚的華聞歌，又抬起目光看向元辰。
    元辰此時怒氣未消，冷笑道：“誰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猖狂之徒，竟大言不慚說要帶華姑娘走。”
    “華姑娘與他舊相識？”白薇卿又看向華聞歌，語氣詫異，“我與姑娘相識這許久，怎麼竟不認得此人？”
    “我與這位公子並不認識。”華聞歌聲音頗無力，聽得人心裏不由自主升起一陣憐惜。她抬手用指尖抹去臉頰上的淚水，不經意間露出腕上的一片通紅來。
    白薇卿看在眼裏，轉頭對地上坐著的公子道：“不知公子何故竟來聞歌樓鬧事？”
    “鬧事？”地上坐著的人笑眯眯地看著白薇卿，“一舞驚鴻白薇卿，就是姑娘吧？”
    “正是。”
    “在下虞城秦雲崖。”銀白華服的公子頷首，發絲滑落在俊俏臉頰之側，掩住他勾起的唇角。
    “虞城？溧水虞城，曆代為商，那麼公子來這昭國邊塞之城是來經商的？”
    “哎呀，姑娘可真是好見識啊。”秦雲崖大笑了起來，“不錯不錯，想不到能夠在這邊塞僻壤之地接連遇到兩位佳人。”
    “既然是經商，就買賣做完趕緊滾出雁回城。”元辰在一旁沒好氣地插嘴道。
    “這地方我固然是不願意多呆的。不過若是華姑娘需要一些時間來對在下芳心相許的話，我也就不在乎多住十天半月了。”說著，秦雲崖站起身來就要往華聞歌身邊走。
    元辰大步上前擋住：“我是雁回城的城主，你若是還想好好在這裏做你的生意，立刻滾出去。”
    “城主？”秦雲崖隻是哂笑一聲，“就是城主也該遵從昭國王上命令吧？我可是正經通商的人，按照咱們王朝的說法，有官府文牒在手，各處不得刻意為難。”
    “你！”元辰咬了咬牙，竟也無話可說。本就是自己傷了他在前，這事情要是真鬧大了，他自己就先是理虧。
    白薇卿緩步上前，輕聲道：“公子手臂受傷，且先離開吧。至於華姑娘是否願意隨公子離開，自然是按照聞歌樓的規矩來。”
    “哦？一個歌舞館竟也還有規矩？”秦雲崖不屑地笑了一聲。
    “無規矩不成方圓。”白薇卿並不將他的冒犯放在心上，“聞歌樓的規矩是若想隨他人離開必要心甘情願。當然了，若是公子不想講規矩的話，那索性大家都做沒規矩的人，也落得自在。”
    元辰聞言，心裏暗自點頭。白薇卿這兩句話可謂是將秦雲崖逼在了兩難境地，隻要秦雲崖不想守規矩，那麼他就能以城主身份將他趕出雁回城，甚至是取他性命。
    秦雲崖略微沉吟了一下，笑道：“好，聞歌樓的規矩，不錯。”說完，他轉了目光柔聲對華聞歌道：“我對姑娘一見鍾情，也定會有辦法讓姑娘心甘情願隨我離開。”
    “不可能。”華聞歌別開目光，以袖掩麵。
    秦雲崖走到白薇卿麵前，似笑非笑道：“咱們來日方長。”
    白薇卿笑了一聲：“公子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