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愛新覺羅·付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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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嘭——”短促緊急的敲門聲驚擾了清晨淺睡的人的美夢。“少爺!少爺!夫人叫您立刻起來,趕往公司參加會議!”家仆站在門外喊道。
屋內,被突然吵醒的少年非常不滿,他抱著枕頭捂住耳朵,卻還是有煩人的噪音見縫插入耳膜。“煩死了!”他憤憤起身,將枕頭狠狠砸向關著的房門。“大清早不讓睡覺,公司的那群老頭子還真是有早起的癖好!”少年不情願地走向房門,打開門後,慵懶地依靠在門框上,似乎仍是昏昏欲睡。
門外的家仆是個近40歲的婦女,體型微胖,在這宅子裏喚作張姨。
“我媽呢?”少年孩子氣地搔了搔一頭奪目的銀發,問道。
“夫人去見鈕鈷祿董事長了,因此今早的會議隻能由您代去。”
“付博呢?”
“付博少爺昨天跟瓜爾佳辰雙少爺出去了,還沒回來。”
“真是麻煩!”銀發少年嘴裏埋怨一聲,隨著張姨到了盥洗室。四壁都貼著白色大理石瓷磚的盥洗室裏彌漫著一股紫羅蘭的優雅芬芳,張姨早就備好了熱水,就等這位大牌的公子哥沐浴。誰知銀發少年仍舊不滿:“我說了不要弄什麼熏香!好好的浴室弄得這麼惡心。就算是我媽強製你,也不要弄紫羅蘭這麼女氣的味道行不行?張姨,你在我家做事這麼多年,不會不知道我是個男的吧?既然知道,就把紫羅蘭換掉!好好好,現在趕時間,我就將就一回,下次記住,換掉!換掉!”
毛玻璃門輕輕掩上,終於沒再聽見少年的抱怨聲了。張姨長舒了一口氣:“付離少爺真是越來越難伺候了……”
鏡中的少年身材高挑,體型勻稱,白色西服搭配藏藍色內襯,恰到好處地襯托出少年的桀驁不馴。自打他一出世,就不斷有人稱讚他說長得漂亮。金色的眼眸,無論何時都透出一種冷靜的淩厲感,挺拔的鼻梁,線條分明的輪廓,加上一頭耀眼的銀色短發,任何年輕女子看久了都會眼冒桃花。如此樣貌清奇非俗流,卻不是賈寶玉般的腹內草莽人輕浮。他年少習過武、練過琴,一手如龍飛鳳舞般大氣的好字,飽讀詩書、能書會畫。付離,是這少年的名字,而愛新覺羅這一姓氏,更是為他貼上一層金,因此,他走到哪都能成為焦點。也許是習慣了這樣的卓越感,付離的性格灑脫不羈,有時卻顯得任性武斷。不過,既然被財大勢大的家族企業視為掌中寶,他的缺點也便無足掛齒。
當付離站在董事長的座位旁時,原本還竊竊私語的董事們全都靜了下來。付離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怎麼,各位叔叔伯伯似乎對我的遲到有些意見呐?”
鎮靜的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少年與生俱來的王者風範,讓所有人不得不低頭稱臣。一位頭發稀疏、大腹便便的人最先開口:“哪裏哪裏,付離少爺想必是有事在路上耽擱了。”話語一出,所有人都跟著附和。
少年表麵上雖洋溢著笑,內心卻嗤之以鼻:真是虛榮!
“那麼,既然無異議,會議開始!”付離拉開董事長的椅子,輕輕鬆鬆地坐下,絲毫沒有以晚輩的謙卑對待年長的董事們,他們即使有怨言,有不滿,也不敢當著付離的麵直說,隻得忍氣吞聲。這不僅僅是因為付離特殊的身份地位,還因為他的才氣,讓他們不能不折服。
原本以為至少要2個小時的商討會,竟在不到1個小時的時間內全部完成。付離處事果敢、冷靜,能夠就當下最棘手的經濟運轉問題,給出最及時、最有效的解決辦法,讓空有經驗閱曆的董事們瞠目結舌。
“既然我的提議沒有人反對,那麼,會議結束!”付離連鞠躬示意都沒有,也不顧董事們是否還需發言,在眾目睽睽之下,大步流星地離開會議室。
“哈哈哈!你剛剛看到沒有,那群老頭子的表情,就跟看到火星撞地球一樣,全都呆住了!”出了會議門,付離就笑開了,“真不知道老媽這董事長是怎麼當的,養了這麼一群不懂變通的老頭子。你說是不是?”
緊緊跟在付離身邊的,是董事長的秘書Amy:“是是是……啊!不是不是……”
付離沒趣地搖搖頭,心裏不禁嘀咕道:真是不解風情。
出了公司的大門,付離反倒文質彬彬地“邀請”司機從接自己的專車上下來,這一舉動,把年輕的司機嚇得不輕。付離不怒不惱,轉身對兩人留下一笑:“拜!”風馳電掣地駕車離開,留給呆站在原地的二人一個追趕不到的瀟灑背影。
(幾天之前……)
春末夏初,陽光最為宜人,溫暖、燦爛。清風卷雜著殷紅的桃花瓣,輕輕地擦過少女栗色的短發,留下沁人心脾的芬芳。少女擁有一雙清澈純淨的水藍色眼睛,裏麵倒映出上午時分,孤兒院裏和諧祥和的景象。她不自覺地會心一笑,將洗好的衣服撐在晾衣杆上。
“涼夕姐姐!涼夕姐姐!”一個小女孩披散著頭發,抓住了少女的裙角。
少女蹲下身來,輕理著女孩被風吹亂的頭發:“怎麼了?琪琪。”
琪琪微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說:“我想讓姐姐你幫我編小辮子,院長阿姨……編的不好看。”
涼夕被她天真的話語逗笑了,可還得故作生氣地說:“所以,你就把院長阿姨給你編的辮子拆了?琪琪,這樣做是不對的,你想想,院長阿姨會不會很傷心?就算她編的不好看,你也應該請她重新編一次,而不是任性地把它拆開,知道嗎?”
“恩……”琪琪乖巧地點了點頭。
涼夕耐心地替琪琪編起了發,在她看來,這些像琪琪一樣的孩子們都很可憐,他們還這麼小,便沒有親人可以依偎、可以撒嬌,她能做的,隻有盡力嗬護他們幼小而通透的心靈,不讓他們再次受到傷害。
當看到鏡子裏精致的小辮時,琪琪笑的無比燦爛,這是隻屬於孩子的純真的笑容。琪琪興奮地吻了吻涼夕的麵頰:“謝謝姐姐!我最喜歡溫柔的涼夕姐姐了!”然後笑著跑開了。
涼夕對琪琪的行為並不感到意外,她很喜歡和小孩子相處,或許是因為,他們的無邪和善良,從很早以前開始,就一點點地融化自己內心堅硬的寒冰,使它柔軟得像一潭清泉。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能有勇氣和信念,麵對這個讓她感到畏懼的社會。
“涼夕!”院長站在窗前,衝庭院裏的少女招手,“你上來一下。”少女有些疑惑:院長的神情似乎很嚴肅。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令她困擾的事情?
“院長……找我有事?”涼夕坐在木椅上,看著對麵欲言又止的人。
舒雲院長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不知從何說起,她深知接下來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會傷害麵前總是故作堅強的少女。她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隻能緩緩開口:“涼夕……你第一次站在我麵前的時候,隻有5歲,是一個隻及膝蓋那麼高的小丫頭。那天晚上,風雨交加,你被一個好心的奶奶用毛毯包著送到了這裏,你渾身都濕透了,從發梢到衣擺,全都躺著冰涼的雨水。那位奶奶對我說,你是孤兒,然後便離開了。我趕緊帶著你去洗澡,你還那麼小,一場重感冒都有可能奪取你的生命……我到現在都忘不了第一次見你時你的神情。雙眼空洞,毫無生氣,被雨水滑過的臉上,還清晰可見觸目驚心的淚痕,我問你話,你什麼都不說,也沒有搖頭之類好歹令人心安的動作。當時我害怕極了,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能夠讓你在後麵好長的一段時間內無法說話……可是轉眼,你就長大了,不再是那個隻能躲在我的懷裏,受人保護的小女孩了……”
涼夕分明感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哽咽:“為什麼……為什麼現在和我說這些?”
舒雲院長深深地歎了口氣,那麼無奈:“有人要把你從孤兒院裏接走……”
涼夕笑了,苦笑,帶著一個同齡人所無法承受的悲涼:“我不是說過不允許任何人把我從這裏接走嗎?院長你答應過的啊!”
舒雲院長此時已經泣不成聲,她摘下眼鏡,遮住自己被淚水決堤的眼睛:“可是要接走你的人……是你的父親!”
父、親!這兩個字就像兩把利刃,狠狠地刺痛了那顆被自己麻痹起來的內心,又像兩塊大石,壓在心頭,沉重得讓涼夕喘不過氣來。十多年了,當她終於習慣把這兩個字完全清除出自己的世界的時候,卻又被它們硬生生地傷害了一次!
涼夕擦掉臉上的淚水,倔強地別過頭去:“我沒有父親!”
“涼夕!有些事情你是逃不掉的,該麵對的,終究還是要麵對。”
涼夕緊緊地咬住嘴唇,不說話。舒雲院長無奈地搖搖頭:“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孩子,為了不讓我擔心,你把心裏對於父親的秘密埋藏了好多年。你自己一個人承擔那些痛苦,故作輕鬆堅強才反而更讓人心疼。現在有一個這麼好的機會,你可以親口問他,當初為什麼狠心拋下你們母女,搞得最後……”
“院長。”涼夕的語氣漸漸平穩了下來,舒雲院長知道她正在試圖平複自己的內心,“我還可以回來麼?”
舒雲院長愣住了,這是這麼多年來,涼夕這孩子說過的最傻的話,她重重地點頭,以表示內心對涼夕的極端不舍與慈愛:“當然。”
門被輕輕推開,坐在裏麵的人立刻站了起來,可見此人是多麼緊張,多麼重視這次的會麵。此人約莫40歲,身形挺拔,肩膀寬而厚實,年紀還尚輕,兩鬢卻已現白發。或許是因為等待的過程中太過焦躁不安,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這男人叫鄂石頁——涼夕的父親。
舒雲院長帶著涼夕,來到鄂石頁麵前。少女一身天藍色及膝裙,出落得亭亭玉立。令涼夕自己也感到意外的是,她沒有躲在院長身後,而是勇敢地站在前麵,注視著這個讓她思念卻又難以靠近,讓母親深愛卻又被他無情傷害的男人。
見到涼夕,鄂石頁的內心激動而又緊張,他雙手不停地顫抖,想要撫摸涼夕的臉頰,卻被她膽怯地躲開了。
對涼夕的這一下意識的舉動,鄂石頁感到沮喪,但絲毫不影響他按捺不住的欣喜若狂。“像……真像珺婉年輕的時候……”
涼夕詫異地注視著鄂石頁的眼睛,在念到母親的名字的時候,他的眼底無比溫柔,微蹙的雙眉卻分明透露著深深的自責與內疚,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他真的是父親?!難道他真的是如此深愛著母親嗎?可是又為何……
“你……真的是我的父親?”涼夕仍有些懷疑,畢竟自己從懂事以來,就沒有見過父親,他的模樣、他的聲音,讓她覺得陌生,難以接近的陌生。
“你叫涼夕對吧?”鄂石頁問道,那樣子,就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詢問一個嬌羞的小姑娘。
涼夕點點頭。鄂石頁因緊張而顯得手忙腳亂,從西服的口袋裏取出半枚玉佩。
少女望著那玲瓏剔透的美玉,睜大了水藍色的眼睛。上麵精細地雕刻著一個“婉”字,讓她抑製不住地潸然淚下,這是她心裏最放不下的心結啊!涼夕顫抖著雙手,從自己的脖頸上,取下另外半枚。安靜地躺在少女手上、穿著一條紅繩的玉佩上赫然刻著“珺”字,兩枚半玉合在一起,正好是母親的名字!
涼夕難以置信地捂住嘴,盡力克製著自己激動的情緒。站在麵前的人,就是自己的父親!就是連自己都還沒出生,便狠心拋下她們母女的父親!
“為什麼……為什麼扔下我和媽媽?若不是你,媽媽根本不會……根本不會……”涼夕哭得聲嘶力竭,那麼無助、那麼淒涼。
鄂石頁沉默不語,他背過身去,因為此時,他也泣不成聲。半晌,他才開口說道:“對不起……我欠你們母女的太多,日後,我會跟你解釋清楚的。現在……跟我回家吧。”鄂石頁轉過頭,對紅著眼睛的舒雲院長說道:“承蒙院長這十幾年來的照顧了。撫養涼夕的費用,我會補上的。”
“不必了……好好待涼夕。這孩子受的委屈太多,若您有什麼隱情,請清清楚楚地讓涼夕知道。”
鄂石頁點點頭,轉身替涼夕拭去臉上的淚:“回家了……”
如此倉促地回到自己的“家”,涼夕不願意!可一見院長故作嚴厲實則萬分不舍的眼神,涼夕決定,她要獨立麵對一切了,院長說的對,永遠躲在孤兒院這片小小的屋簷下,是不行的……
“院長。”離開前,涼夕用力擁抱了舒雲院長,“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