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伍拾貳 彼岸之途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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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鏡魔鏡,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人是誰呢?
當然是您了,我的王後。
“小叔叔怎麼會忽然講這個故事?”
景詡站在書架前,朝景沐陽揚揚手中的書本:“隨手挑的而已。”
城堡裏的公主慢慢長大,白皙的皮膚如同冬天的冰雪,唇色像夏日開放的薔薇。
“因為這樣,王後才會處心積慮的,想要美麗的公主消失在世界上。”無奈的語氣,景沐陽將自己倒進柔弱的沙發裏,聳聳肩“我已經過了聽童話書的年紀了,景詡。”
“聽童話書的年紀?”景詡翻著手中的書本,沒有回頭去看沙發上的人。屋子裏的燈光散發出橘黃色彩,溫暖的氣息不斷從壁爐裏冒出來,空氣裏還有紅茶香,讓人昏昏欲睡。
“似乎從來沒有人規定過,什麼時候,才是聽童話書的年紀吧?”如果能聽這樣結局完美的童話故事一輩子,應該也是件幸福的事。
“所以景詡,你還要繼續講可憐的公主後來流浪的生活,直到她被王子親吻麼?”
“這個故事裏,最可憐的人,是新王後吧?”
有毒的紅蘋果,變作醜陋婦人的王後,吃下蘋果沉睡不醒,身處被玫瑰環繞的玻璃棺中,等待被王子親吻的公主。
“沒有國王的愛,也不愛任何人。唯一在乎的,隻有自己還是不是世界上最美麗的人。那麼,世界上幹脆隻剩下她一個和一麵鏡子,不就好了麼?”隻是那個時候,說不定,就會感到孤獨了呢。
“換成是沐陽的話,最想問的問題是什麼呢?”
“麵對魔鏡麼?”景沐陽打著哈欠,迷迷糊糊道:“等我睡醒,就告訴小叔叔。”
房間裏的燈不知何時被人關上,景沐陽隻記得景詡替他蓋好毯子,冰冷的手碰觸過他的額頭,最後,是房門輕輕關上的聲響。景沐陽動了一下,徹底陷入睡眠。
說睡醒就會告訴景詡的答案,直到現在景沐陽踏上不滿白雪的道路,把大片紅色花叢遺留在身後時,景詡也沒聽到。其實,那個時候,根本沒想過怎麼回答吧?
魔鏡魔鏡,告訴我,什麼時候才會離這個男人遠遠的?什麼時候才會離景家遠遠的?
不對,應該是這樣的。
魔鏡魔鏡,告訴我,世界上我最愛的那個人,他愛著誰呢?他愛的人,也是我嗎?魔鏡魔鏡,告訴我,他為什麼會離開我呢?我還要等多久,才能找到他呢?
路邊怎麼會出現景詡的樣子呢?大雨中在木質走廊上,背對小小的他走遠的景詡;接過他送的蝴蝶,溫柔微笑的景詡;花瓣飄落的夜色中,邀請他跳舞的景詡;陽光溫暖的午後,總是把膝蓋給他當枕頭用的景詡······景沐陽最熟悉的景詡,是什麼樣的呢?對了,景詡總是安靜的坐在回廊上,雙眼半閉半張,看著手裏的長柄煙鬥騰出細細的白霧,看著景家庭院的花木從枝頭初綻的櫻花粉,變成枝葉糾纏生機盎然的綠,從染滿樹梢的楓葉火紅,變作被白雪和冰淩覆蓋的清冷孤傲。那最喜歡的樣子呢?大概是景詡忽然睜開眼睛,把目光移向放學回家,路過庭院的自己的樣子。還有,他枕著景詡的膝蓋,假裝睡著時,偷偷睜眼,景詡就維持他閉上眼前的姿勢,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如同一汪湖水,因為無風,波瀾不驚。那麼,再也不想見到什麼樣的景詡呢?再也不想見到的······當然是他形單影隻穿過夜色,踏入門外等候的馬車······
哦?我以為你最不想看見的,是那座刻著景詡名字的墳塋,孤獨立在荒蕪中的模樣。
眼前的迷霧散開,一身黑衣的馬車夫站在道路盡頭,背對著景沐陽看眼前被冰封住的河流。河上有兩座橋,通往不同的方向。一座用朱紅的色彩漆成,木質的橋麵和欄杆,繪著金色的華麗花紋;一座用厚重的青石板砌成,欄杆上布滿青苔藤蔓,看起來年歲久遠。
結了晶瑩冰層的河流泛著光芒,馬車夫問:“你看冰封的河麵,像不像那麵會回答世間一切問題的鏡子?可惜,隻是普通的河麵而已哦。至少,河麵不能告訴你,你即將從那座橋通過。”或許說,橋的對麵,是你日思夜想的人,還是和他的失之交臂,全部在於你,選擇了什麼,而又放棄了什麼。
“小叔叔。”景沐陽當時頭頂隻到景詡的腰,一路帶風跑進來,紮到景詡懷裏:“為什麼那個漂亮的淑女總在天黑之後,坐在紅漆木橋邊不肯走呢?”
“她在等人。”等下一個被她沉入水底的人,或許,是等待許久未見的戀人“不過,沐陽真的覺得她很漂亮嗎?那姑娘,該長著一張奇醜無比的麵孔才對。”
“奇醜無比?”
當時,自己的確隻看見那人的背影,扣著精致發飾的烏黑發髻,拖在橋麵上的櫻色衣擺,無論怎麼想,都會讓人覺得,那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
“也許是因為怨恨和遺憾吧。”因為心愛的人死去,卻從沒想過無論是自己活著還是死去,都無法與心愛之人長相守。
後來,後來又是四季幾次更迭,景沐陽已經和景詡並肩。夏季的雨水剛過,瀑布從山間飛流而下,石橋就架在懸崖邊,靠近瀑布的那一麵長滿厚厚的青苔。
“這座橋很滑,稍微不注意,就會從橋上跌落,掉入穀底。”至於為什麼每天都有無數人從橋上經過,大概是因為,這座橋是山間唯一的出路吧。就好像人待在絕望之中,哪怕離開困境的路危險重重,也會毫不畏懼的走過一樣。塌上石橋,還有一線生機,否則,隻能等待死亡降臨。
“沒關係的,不要看橋下。”景沐陽還記得景詡牽起他的手,手心不是平日的冰涼,而是一陣溫暖“我帶你過去。”
景沐陽不知道景詡突然帶他走一座石橋的原因,他隻記得山林古寺裏,老主持講起的佛經。
到底有多喜歡一個人呢?
當然是,將自己化作一座橋。
受進人間苦難,又是為了什麼呢?
為了等待,與心愛之人的再次相遇。
“選好要走哪邊了嗎?”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