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晉王，此前倒是有所耳聞，是故去的西月妃之子，皇子中排行第三，雖早年喪母，卻極得皇帝喜歡，不僅將他交給皇後撫養，吃穿用度更是跟太子並行。十五歲就封了王，但至今沒有去封地，而是在宮外起高牆為他建造了一座晉王府。聽說為人好風雅，醉心酒色，不拘於行，素有逍遙王之稱。
    我萬萬沒想到，沈諳的三哥，居然是當朝晉王！那沈諳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羅航真的沒有騙我，沈諳的確跟皇後一族有關。不過又將我騙得好苦，他居然是傳說已經在元豐三年冬獵中死去的前太子，沈皇後唯一的兒子！
    看著眼前那張和沈諳相似的臉，我心裏百感交集。他鳳目斜睨著我，笑意流轉，神情滿是嘲弄，他肯定一早就猜中我不知沈諳真實身份。我無暇顧及他，隻覺一股血氣翻湧在心中，顫抖著起身走向羅航，就想問他一句將我送到劉應身邊是不是沈諳的意思？
    劉應卻沒給我這個機會，在我開口前，伸手扶住搖搖欲墜地我道，“這位是月前新上任的刑部秦尚書家的千金，不日將嫁給本王為側妃。”
    羅航先是一愣，繼而笑著跟劉應恭維道，“賀喜王爺。”
    我在他們虛偽的笑臉中，怒火中燒，這局麵逆轉得太快，我的憤怒，悲傷，驚疑都無處安放。好像聽見天邊傳來滾滾的雷聲，劉應和羅航，還有胥都大小官員似乎在應酬說笑，可我什麼也聽不見。終於羅航他們起身告辭出去了，我再也壓抑不住喉中腥甜，一口鮮血噴薄在劉應身上。他一把抱住我，唇角的笑還來不及收去，眼中浮動的都是驚惶。
    莫先生再次為我施針，卻道我心生怨憤，氣結於心，又生念全無，藥石無效，隻能借助外力疏導我心口淤血。我蒼白著容顏，任由他金針引導，將惡血牽引至左臂，再輔以玄力彙聚於指掌間，最後劃開一條口子，放出血瘀。三娘指揮著一幹美貌婢子進進出出伺候著，劉應冷著一張俊臉，對我不配合極力壓抑著怒氣，終於在我推翻婢女手中的藥碗時，徹底爆發。
    他沉著嗓子吩咐再送一碗藥來，準備親自喂我。我啞然失笑道，“王爺失去一個秦殊，必定還有萬千女子百般歡喜的等著成為晉王妃，何必在此費神？”
    “張嘴！”他用力捏住我的下巴，企圖強行灌藥。隨即厲聲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親既已將你許配給本王，即便是為奴為婢，你的命也是本王的。本王沒準許你死，就必須得好好活著！”
    一口藥汁嗆得我清淚橫流，我爭辯道，“你撒謊，父親明明是要將三姐嫁與你晉王府的。”
    “是，可是也決意將你送給太子為良娣！”他橫眉冷對。
    這才是我的父親，任何時候都盤算的滴水不漏，晉王與太子親厚，父親已決意與他們交好。就目前情況來看，太子有皇後張氏一族撐腰，贏麵最大。即使太子出了意外，不能順利榮登九五，晉王也深得恒帝寵愛，屆時一不小心撿個漏，他秦嶽明仍舊是贏家。
    我既不想嫁個太子，更不想嫁給晉王，被劉應的盛氣淩人，壓得一時語塞。心底都是疑惑，如果父親原計劃是將我嫁與太子，那怎麼此刻我又成了劉應的側妃了呢？想起之前三娘所言種種，我望向劉應的目光便越發森冷了，他定是知道我對劉卓的心意，才會跟父親要了我。反正於父親而言，兩個女兒同時攀上太子和晉王，誰嫁誰，功效一樣就成。
    我冷笑一聲道，“王爺好謀算，你道我應該恨劉卓，可是此刻我最恨的人卻是你。他幼年喪母，自此流亡在外，輾轉於你的追殺之下，戰戰兢兢活到今日。就算我秦殊於他不是良配，你這釜底抽薪，也未免歹毒了！我秦殊雖為女子，此生若不能嫁他，也未必會委身與你。來日方長，小女倒想領教一下王爺的耐心！”說著便恨聲扯去掌間白紗，鮮血頓時如注流出，染紅半邊繡裙。
    三娘驚呼著撲過來，抖著手將羅帕纏在我手上，顯是被我和劉應劍拔弩張地氣勢震住了，囁嚅道，“姑娘這是何苦，再怎麼也不能跟身子過不去。莫先生說過，身中‘相思引’的人，每一次毒發，都會傷及根本，若有外傷，久久不能愈合。方才敢冒險替姑娘救治，是因為身邊帶著皇室珍貴的止血奇藥。你若再扯動傷口，恐有性命之憂。”
    劉應黑眸一沉，怒極反笑，將手中的藥碗厲聲砸到三娘腳下道，“都給本王滾出去，她今日不死，倒對不起這烈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