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明燈天下灶,萬頃清流陽春水  (15)青杏明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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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皎潔的明月渡過了秦淮河水,把水岸靜靜搖曳的燈花連成無際的魅惑,符文一樣折現在波影之間,在微藍的水色中軟化。
    在幽靜的應天府邸,七尺的冰山男人正坐在窗前,清洗著她戴過的一簪一戒,溫柔的用絹抹去上麵晶亮的水漬,挑的水珠子不斷順著指尖芊竹般的線條點滴飄零。
    睡夢中的堇覺得月光刺眼,撫榻睜開了眼睛,看到的是窗前細手執簪的月雪,剪裁著銀器中倒映的明月。
    “清央,現在了還不走?”堇努起嘴,終沒再說下去,發出的隻是清聲地輕問,“那是我剛才又留住了你。”
    “沒錯的,是您讓我留下的。”月雪友善的眯眯眼,細膩的唇彩在迷蒙的微笑裏投下小片的彩虹,“清央記在心頭,沒齒也不敢忘。”
    在凝如雪乳的彎月下,看不清他的容顏,隻能看到一身采色錦衣仿若在水中般,深深勾出了飛燕的身形和冰做出的輪廓,仿佛是由月光采頡下的青杏年華,在夜的濃露裏溢出芳馨。
    他走到她的床邊,把滴幹了月華的蛇形簪托給她看,茶色的寶石眼由淺而深,在夜間如同一團火焰般不斷變幻,像一盞連枝燈台,燃燒著藝術自遠古就難以割舍的脆弱,揮放到璀璨的極致。那雪白的容顏似乎是在空氣裏閃現了一樣,矍住人有嗬護之意的靈魂,忽然就說不出了話。
    “您的玉簪,清央幫您洗幹淨,放在桌邊方便明天穿戴。”清央大方優雅的走來,星辰牽起了衣裾,蕩漾在窗外的銀河間,猶如芙蕖點水般飄逸出極致的幻美。
    精致如畫的五官,就像水中瀟灑落過的墨點,因一個笑容起的漣漪裏都盡數的暈開。皇家規格的銀器佐以融化在呼吸裏的檀香,終於冰山成了水。
    她令他扶著自己坐起,他擅自把一身有著露水香味的錦衣披給了她。閉上眼睛,他的身體瘦削堅實,仿佛巍峨的青山常在,在春杏占盡的那時那刻,同時也占盡了她全部的心意。
    “清央,這麼晚了,香英他在哪裏?現在的他,一定是在他鄉吧?”
    “他啊,無論他是在哪裏,都一定是萬裏之遙,香英知道您素來喜歡清靜,負著一身的外交事務,走的離你最遠,但他的心依然在你心裏。”
    “這麼晚,相儀呢?還在研究藥材嗎?”
    “他知道您是千金之體,不沾陽春水土,載著草料的馬隊白天不能進宮,故而每日熱湯裏的幾劑藥材,都是他連夜從別處背來的。”
    “那麼盈天,不,天尺又在哪裏?是在欽蘭的山頭鼓琴,還是在秦淮的彼岸與人對弈……”
    “不出意料是在欽蘭的深山裏,辟穀多年不問冷暖,早在世上沒了音訊。也許,他因您而露出的笑容,是他在世上僅有的一次。除了杏花樹下和鳴的一曲,他從來也沒有那麼快活。”
    月雪的眼睛仿佛冬日的暖陽劃開雪白的裂穀,她的眼睛從他的臉上掃過,帶著深夜的低語在月光絢爛交織的地方停滯,在那裏,信仰的純淨與本性的無瑕爛漫共存。
    她望著那雙眼,片刻又彌了久久,才反過神智,幽幽的問道,“他們是忘了我嗎?”
    思考她的疑問並男人地答道,“他們都不會,從我們遇見你開始,沒有人會忘記你。這個玉簪,就先放在桌邊,好不好?白天,我再替你戴上。”
    “我想他們,更想你……”
    月雪聽了這番話,不住的睫毛有些顫動,像掏空了一切隻剩下輪廓的銀線。他小心坐在了床邊,把胭唇附在了她的耳旋,“那麼清央會一直陪著你,一直更多的分擔您的內事。”
    “內事……”
    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從男人口中說出來,沒有敷衍在商賈之流的身不由己,沒有混跡在垃圾街頭的渾渾噩噩。一刀一劍曆練出來的今天,有的隻是天使般的笑容空靈純淨。
    “清央冒昧,這也是陛下的……”在清央要說出好意之時,她及時出指塞住了那個自私的好意。
    “你又要說是陛下的好意了是不是?”
    “嗯。”
    他吐了口氣。
    “我們隻是不忍心看到一個女孩子來承擔宮中險惡,因為在我眼中,您是我唯一的郡主,是無論我清央、香英、相儀還是天尺,會再一次選擇並肩作戰的答案。”
    月明當頭,他轉過的麵龐透著水粉畫的光澤,姿態優雅的許下了堅毅的承諾。
    “我們不是生在權貴之家,目光短淺,不知道這六院中的環境,可這是我們能給你的最好答案,希望會是一個心安理得,不用回饋的答案。”
    “……”
    “清央願意,終身不渝二人,郡主要誰的腦袋,隻需吩咐,清央立即帶來拜見與您。”
    “唉,我有手有腳,跟你們說能有什麼用啊?”望著這一臉的使命感,她無奈的垂下了手臂,一個人捧起了他喝過的粥碗,這件事到底沒再要他幫忙。
    從來到這裏開始,融入了古人的世界,因為身份的高貴,在人們麵前,我就是那個光芒閃耀的郡主,拿著仆人給自己的權力,一遍又一遍催眠著自己,有一人之下的權威。
    而仆人因為出身卑賤,不用說是一個屋簷下的日子待久了難免會生出情份,就是有個念想都是死罪。
    顯然他們不求回報的付出,此刻都該與感情無關,隻是一張冷漠的命令書而已。
    隻要一個命令,他們可以毫不猶豫的把刀架在老人和孩子的脖子上;隻要一個命令,他們可以義無反顧的結束自己的生命,換來一生的道義予你之名。
    錦衣衛,可真是一群傻子。
    惟願這無限延長的陪伴——
    不會永遠,而是現在。
    是現在的全部。
    命運如此待我不薄,就一定會用如此的厚愛令他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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