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爺，你在我們B大也工作了大半輩子了吧？”主任一路快步走著，一路和身旁的劉大爺說著。
    劉大爺聞言，雖然有些茫然這主任為啥突然叫他去一趟綜合辦公室，但還是有些驕傲地回答道：“哈哈哈，也就幾十年吧！”他可以說是B大校園的廚師、保潔之類的工作人員中資曆較老的人了。他念完初中就來城裏打工了，最開始他隻是個學校裏一個小保安，後來也有給學校的高層當過司機、幹過各種各樣的活，可以說劉大爺是親眼看著B大一點點發展起來的。
    “咋們領導也知道你這些年為B大付出了不少，明白你家裏也不太容易，才特意照顧你讓你退休後還來學校裏幹個清閑差事，領多一點工資。”
    劉大爺從主任的話裏聽出了一絲不對勁，連忙道：“那是那是，我老劉哪能不明白學校的照顧啊！自然好好幹活，為學校出力！”
    “唉……”主任聽了，也不再說話，搖搖頭歎了口氣。
    綜合辦公室離得不遠，也就十分鍾的路。
    劉大爺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但下意識地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很快，這種預感就被驗證了。
    ——“劉大爺，因為你的看管不利，學校存放在醫學院實驗樓裏的一份重要數據失竊了。”
    “啊？什麼！這不可能！”劉大爺驚慌起來，溝壑分明的臉上布滿難以置信的神色。
    “這是事實。”一個古怪沙啞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緊接著，會議室的大門被推開了，一個坐在輪椅上的銀發老人緩緩進入。他嚴肅地掃視了一下辦公室裏的其他人，接著說道，“我們無法準確的判斷，數據到底是什麼時候失竊的。不過——一周前它還完好的保存在實驗樓裏。”
    “校長。”原本圍在會議室裏的人們紛紛從中間讓出一片空地，注視著老人轉著控製著輪椅來到中間。
    一個麵無表情的助手緊跟在老人身後進來，迅速地再次關上門。他快速地拿起一旁的會議桌上紫砂茶壺，從不知道什麼地方摸出一個粗陶茶碗，利落地將溫潤澄碧的茶水注入碗內，遞給校長。
    “這……我，我明明每天有檢查好才回去的呀！”眼看著連平時幾乎從不露麵的校長都到了，劉大爺心裏一涼，意識到這事兒是真的嚴重了。忽然劉大爺心裏轉過一個想法，立刻慌張地大叫起來：“不是我！我沒偷！俺老劉活了這麼這麼多年從沒做過一件虧心事兒！”
    校長接過茶碗，卻並不喝，隻是放在手裏摩挲。他用他那渾濁的深灰色眼珠死死盯著劉大爺，直看得他渾身冰冷。
    辦公室裏一時間沒人敢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校長用低啞的嗓音才再次響起：“數據失竊的主要責任並不在你，但你也無法否認其中有你看管不利的原因。”
    劉大爺臉色難看極了，幹裂的雙唇蠕動了幾下，似乎想在辯白些什麼，卻被直接校長打斷。
    “好了，小李，帶這位老人去安排吧。”
    姓李的主任是負責發放職員的退休工資的，劉大爺知道，他就要被“退休”了。
    小孫子到了上小學的年紀了，兒子和兒媳最近有了買房的打算，想找個好點兒的學校，在學校邊上買個學區房。兒子和兒媳都工資不高，本來對於買房也一直猶猶豫豫的，這回還是他和老伴兒生生從積蓄裏挖出大半部分，一家子才咬咬牙決定買房的。
    這回他被“退休”了，也不知道還會不會買房了。小孫子上學又怎麼辦呢？劉大爺臉色慘淡。這件事對他來說就像是晴天霹靂一般，毫無征兆。他這麼多年從來沒聽說過醫學院實驗樓裏有存放什麼重要數據啊！可是校長的到來無疑證實了這件事的真實性。
    劉大爺渾渾噩噩地被送走了。辦公室裏一下子沉默起來。
    會議室裏除了校長和他的助手，還剩下四五個人。不過他們中大多也隻是模模糊糊知道醫學實驗樓裏確實有這麼一個數據。至於那數據是什麼？關於什麼方麵的？又是什麼時候保存進去的？他們也完全不清楚。
    醫學實驗樓裏並不是隻有失竊的那一個數據，除了它，還有幾個重要的機密數據和資料保存著。不過它們都在新實驗樓建好之後被妥帖地轉移了過去。校長也派了人小心的保護防範了。卻唯獨漏了這個被失竊的數據，讓它在沒有特殊保護的情況下繼續保存在舊實驗樓裏。
    當初不是沒有人指出這個看管漏洞，但是校長仍然並沒有在意，或是將它轉移。大家便都在心裏默認了這個數據也許並不重要，估計隻是可有可無的一個雞肋般的存在吧。畢竟保護數據樣本所需的資金可不是個小數目。
    B大和其他大學有個地方很不一樣。
    建立一所大學需要的人力物力財力，自然不是一個普通有錢人可以做到的。裏麵牽扯到的人際關係網一層連著一層，從市裏的教育局到國家的教育部，一層層都要打點。不談建設校園各種教學樓、宿舍樓等花費的財力，光是如何才能吸引更多的優秀教學人才，提高擴大師資力量便是個難題——畢竟一個大學要好，就要有出色的學生，怎樣才能有出色的學生？那就和學校的力量、老師的力量分不開了。
    一個普通有錢人做不到的，隻能由一群人來做。
    所以基本上大學中都會有校董的存在。不過B大是個例外。
    在B大，就算是校長助理和行政部門的高層也沒見過校董。大大小小的需要決策的事情全是校長一個人過問。
    於是便有各種猜測說其實校長自己就是唯一的校董，有的說其實校長背後還有校董，因為各種原因不便露麵……
    認為校長自己就是校董的人，這時便在心裏找了解釋：肯定是校長自己為了省錢漏掉這個數據結果真的失竊了，他下不來台，所以這麼生氣。
    不管他們心裏是怎麼想的，嘴上卻不會蠢到說出來。所有人自然是忍受著校長的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校長這才皺著眉頭揮手道：“都出去吧。”
    他身後的助手冷著臉站在那兒，盯著所有人一個個如蒙大赦般走出會議室，這才輕輕上前關上厚重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