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兄。”他這麼喚我。
    我雙手驟然緊握，無神的瞳孔又渙散了幾分。
    二皇兄？為什麼如此喚我？
    ‘二皇兄，你大抵不知罷，墨朝他與你我，亦是兄弟。’
    ‘二皇兄，其實墨朝也不錯的。’
    ‘二皇兄，待我離去，若覺世間寂寞……不，不會寂寞的，墨朝定是能常伴那你左右之人。’
    ‘二皇兄，唐韶之願，你且安好。’
    韶兒離去前的話還尚在耳畔，如今聽著這久違的‘二皇兄’，我為何心若刀絞。
    韶兒，我想，我明白那句‘不會寂寞與常伴左右’的意思了。可惜，他卻喚我二皇兄……
    “韶兒，韶兒……”我伸出手，胡亂地抓在半空中，握到他的手，心若痙攣，我好痛……
    韶兒，若你還在，定不會如此傷我，韶兒，若你還在，你定會指點二皇兄，為何此刻心仿若撕裂。
    韶兒，情愛如飲鳩毒，你當初為何甘之如飴……分明，如此苦，如此澀。
    “二皇兄。”他又這樣喚著我。
    這次，我卻斂下一切，壓下心口鈍痛，平常地笑了，就連快脫口而出的那聲‘墨朝’，也生生咽入喉中。
    “韶兒……”
    隻有韶兒會喚我二皇兄，我的弟弟，便隻有他。墨朝……不是，墨朝他，不是，我不願，我不願！
    我唐栩本該生性薄涼，看盡天下。莫非是因此，才得了報應……
    墨朝啊墨朝，你這一聲二皇兄，道盡多少絕情。
    你我，不是知己，不是友人，不是……心許之人。
    ……是兄弟。
    後來，他便一直這樣喚我了。
    與我用膳，與我交談時，也如此喚我。我便笑著喚他韶兒，我始終知道，弟弟便隻有一個，他墨朝喚我二皇兄，我又為何要承認？
    便當我瘋了吧。
    “唐栩……”我又聽見我的名字從他口中傳出。
    碗筷從手中跌落，我木訥著，不可抑製地顫抖著，怕一不小心，便溢出我那於他來說多餘的一些感情來。
    隻是，他的下一句，卻又將我打入深淵。
    “二皇兄……”他在笑，笑著說這句話。
    是，這句‘二皇兄’仿佛已成了我心中的一道枷鎖，將那一切無望的情，鎖住，不留一分。
    我想，我在這般下去，我一定比墨朝先瘋。如今的我，再沒有了去探尋墨朝的心思，為何將我囚禁於此，為何將我留在身邊。
    我想離開了。
    哪怕是縱情山水，也比這故人陌路來得好。
    ……那一晚，是我將昏迷的墨朝帶回來的。他以為我內力全失，殊不知，我這東升公子亦不是徒有虛名。
    他中毒了，不用看，我也知他那臉該有多蒼白。
    伸手，覆上那麵孔，我手輕顫著，一點點地撫了過去。如劍入鬢的眉，高挺如鬆的鼻梁，平日裏總是緊抿著的唇……
    “與你相識數載，從不知你竟生的一副好相貌，是了，你與韶兒也是兄弟，所以才這般俊俏罷。”
    “可惜總帶著一副蕭殺之氣，難怪身邊無人常伴。”
    “這便當是，別禮罷。”我輕輕扣著他的腦袋，食指遞上那紅唇，湊身，落下一吻。
    我笑了，我想，自己的臉定是有些赧色的。
    “墨朝啊墨朝，你待我總是好的，我唐栩呢……不喜欠人情。所以今日就一並還了你，日後你萬萬莫找我，莫再來尋我，明白否？”我輕笑，伸手覆上他的手掌，兩掌相對，內力在丹田中沸騰，那被壓製了近兩年的內力一湧而出，一口血腥蔓延喉間。
    我不是華寧笙，所以不是神醫。不會把脈，也不知你中了什麼毒。
    不過，我卻有一身內力，我可以，將毒，盡數轉移。
    在我掌心，承你之痛。
    “墨朝……墨朝……”淚無聲地滑落，那一晚，我腹中絞痛，卻始終麵帶笑顏，我與他，相伴而眠。
    我救了他，我也該走了。
    無聲息地死了，也許也好。
    韶兒，我終究不能如你所願以安好。不過，二皇兄此生終究不悔。為誰？為墨朝。一如你為那人。
    二皇兄啊，當真是幸福的。
    “墨朝，我明日回江南了。”尋一抔黃土，化一縷幽魂。
    “再不會回來了。”你可莫來尋我。
    我轉身離去。
    瞧見那院中他曾種下的柳樹，又想起那時……
    “為何種柳樹？”
    “喜歡。”
    你說喜歡，那定是喜歡的罷。
    那時我就該問，墨朝，你喜歡唐栩嗎？
    那時你還喚我唐栩，那時的我，是你喜歡的嗎？
    可惜，時過境遷，不過想想罷了。
    “曾故為知己，卻若折柳枝。我故我真心，寧不複相見……”
    墨朝，不複相見。
    唐栩之願，你且安好。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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