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一 第二十章 隱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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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酒裳被送走了。
他左眼纏了厚厚的布條,脖子上黑紫的扼痕讓人心驚,神色木然。我扶他上車,拉了他的手,心裏膨脹著歉意和憤怒,“酒兒,安心養傷,這輩子,我養你。”酒裳怔怔地看了我許久,才緩緩地露出了笑意。
江雨樓在蕪湖邊上有一處私院,李晉安排了大夫和幾個侍童雜役隨酒裳一起過去,酒裳一隻眼睛沒了。
我踏著自以為可以撼山動地的腳步恨恨地回到房間,藍官跟在我身後,紅著眼睛抽抽搭搭端了飯進來,見我不吃,也不說話,隻管去給黑衣人換藥。
“行舟,”木英跟了進來,“你。。。。。。想好了嗎?”
四目相對,望著迷茫無光的黑瞳,心口泛著酸楚。
“想好了。不要為我擔心,木英,我不是一時衝動。以前我懶散慣了,許多事都不放在心上,但這次不同,為了保護我,雨樓和大家做了那麼多事,酒裳還丟了一隻眼睛,我不可以讓大家再這樣為我付出,是男人就要有擔當,我自已的事我自己麵對,我沒有什麼本事,隻想竭盡所能為水瀾為大家多掙些銀子,好讓你們以後的日子衣食無憂。”
“行舟,我不知道你竟然是這樣想的,你與我們不同,不該跳進這個火坑,聽到你說那些,我,我很高興,你從來沒有看不起我們,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可你和我們是不一樣的,你早晚會離開水瀾,所以不要做讓自己會後悔的事。”
我愣住了。是啊,我怎麼忘了,我早晚會離開水瀾,不過,那又怎樣,隻要我還在水瀾一天,就要想辦法多掙些銀子。
“我不會後悔的,我現在不是孤家寡人了,我還有酒裳要養,目前來看,隻能這樣做。”
木英還想說些什麼,見江雨樓來了,便起身離去。藍官收拾了東西也跟了出去。
“我想知道是誰幹的,”盯著又恢複了一身媚惑的江雨樓,心裏忽然一動,“你不會。。。。。。就這麼算了吧?”
再怎麼說酒裳也是水瀾的當紅小倌,三大頭牌之一,酒裳的離開對水瀾不能不說是損失巨大,不信江雨樓會忍氣吞聲,即使是有勢力的官家,以江雨樓的脾氣怕也會拔下一把毛,找回些麵子。
“嗬,行舟就是不一樣了,知道問這些,想為酒裳報仇麼?”江雨樓向我湊了過來“我還真有點嫉妒酒裳呢,你竟然當著人說要養他一輩子,我為你做了那麼多,怎不見你對我這樣好?”
依然是讓人窒息的輕笑,可眼裏似有些什麼與往日不同,我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俊顏,一時沒反應過來,幾聲幹咳引得我側目,一直盤坐在床上的黑衣人,此時正圓睜虎目,羞憤交集的怒視我倆,這才驚覺與江雨樓幾乎貼在一起,慌忙後退一步,拉開距離,一時間,氣氛微妙而尷尬。
江雨樓似毫不在意,喻意不明的眼眸,燦若星辰,我隻覺頭皮陣陣發麻,不敢直視。
“放心,我水瀾的人豈是輕易動得,酒裳的公道我自會討回來,倒是你,可真的想清楚了?”
“嗯,我會盡力,我答應過你讓水瀾成為最棒的,我會做到,隻是我有我的底限,我會為水瀾掙更多的銀子,可不會賣了自己。”
“你是怕我逼迫你嗎?哼,你我之間隻有協議沒有賣身契,你完全不必擔心。”
語畢江雨樓一甩袖子,飄然而去,我啞口無言。
這,這又是哪一出?這位老兄突來的隱怒,讓我丈二的和尚根本摸不著頭腦,我有說錯什麼嗎?
我不夠精明,所以對自己看不通透的事總是本能的感到恐懼和厭煩。
揉著太陽穴,有些無耐,無力地在桌邊坐下。
有些話雖然說得鏗鏘有力,其實心裏很沒底,我不知道將來會不會後悔,也許會,也許不會,誰知道呢,我隻知道,眼下必須這樣做,我不能允許自己在這個時候做隻縮頭烏龜。
或許這是個愚蠢而魯莽的決定,會使自己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也說不定。
唉,找個機會和江雨樓好好談談吧,不管什麼事,還是說開了比較好,我可不想當莫名其妙的出氣筒。
咕嚕嚕。。。。。。
摸摸肚皮,想起從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飯,咕嚕嚕。。。。。
咦?不是我。
床上的黑衣人一臉尷尬。
“你也沒吃飯?”我好笑,黑衣人點點頭。
“那你等一會兒,我去廚房找吃的。”
廚房裏幾個仆役正在洗菜切肉忙著準備晚上的菜式,進去打了招呼,他們都知道我吃飯不按點,幾個人熱心給我端了午間剩下的飯菜,還不忘加上一碟雲片糕,鍋裏燉的雞湯也為我盛了一碗,我不愛喝湯,不過想著對黑衣人的傷勢有好處也就沒拒絕。
用個大托盤端了回屋,扶了黑衣人下床在桌邊坐下同我一起用飯,把雞湯推到他手邊。這幾天,他外傷恢複的很好,內傷好象就不太順利,有兩次見他自行調息都吐了血,雖然精神不錯,但還十分虛弱。
默默地用完飯,想扶他上床,他卻沒動,眸光冷厲,不怒自威,我又感覺到頭開始痛,偏過頭,躲開他的目光。
“不要做。”黑衣人大哥說了第一句話,雖然我從沒認為他是啞巴,不過還是吃了一驚。
按照慣例,這種情況下第一句通常應該是“謝謝”之類的話吧。
“我可以送你回家。”語氣凝重,不容至疑。
頗感到意外,挑了挑眉,然後笑了起來,我忽然好開心,如同撥雲見日,豁然間開朗。
“你真是個怪人。”黑衣人大哥居然白了我一眼,我笑得更厲害。
將黑衣人扶上床坐好,遞給他一塊雲片糕,自己也拿了一塊在床邊坐下。
“謝謝你,不過我無家可回。”咬了口糕,笑著說道。(怎麼反倒是我要謝他?)
黑衣人若有所思,小口的吃著,慢而斯文,應是有著很好的教養。
“這兩天發生的事,你也知道的,我想要掙銀子,在水瀾會更容易些。”我繼續說到。
黑衣人濃眉一擰,“你如果無處可去,可以跟我走。”
“啊?跟你走?哈哈。。。你這人可真逗!哈哈哈。。。。哦。”我亂沒形象的大笑,給黑衣人虎目一瞪,嚇得我心髒驟縮,頓斂了笑聲。
“咳,咳,我是說,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誰,是做什麼的,為什麼要跟你走,而且。。。。”我瞥了他一眼,“雖說救了你,我可沒想讓你報恩,等你好了就走吧,忘了這碼事,就當沒發生過。”
我突然想起那塊古玉,好象被我用來當鎮紙了,敢忙在桌上的紙堆裏亂翻一氣,找到後給黑衣人掛在頸間,
“原來的配繩沾了血汙,我換了一條。”
黑衣人沒有說話,渾身透著威嚴,雙目精光湛射,象要把我看穿。天啊,又來了。
我無措的摸了摸額角,苦笑道:“你總喜歡這樣看人嗎?你這樣會給人很大壓力耶。”
“哦?壓力?。。。難道。。。。你怕我?”磁性低沉的聲音。
深吸口氣,抬眼,對上黑眸。
能受這樣的重傷,還穿黑色夜行衣,怎麼看也象是刀口舔血的殺手級人物,我老實的點點頭。
下一刻,緩緩揚了嘴角,那人,竟然笑了,眉宇間神采煥發,雖然有一絲狡黠之色一閃而過,卻在瞬間柔軟了如刀刻般淩厲冷峻的線條,微笑用它神奇的魔力使眼前這位重傷虛弱的男子仿如高山一樣偉岸。
那麼熟悉。
似乎,又看到了雲展的輕笑,如冬日的暖陽。。。。。。。
雲展,好想你啊。你知道我在哪裏嗎?真的不來找我嗎?
我一直在等你來啊,半年了,再不來,我們就真的,真的再回不到從前了。
難道,於你而言,壽王真的比我重要的多嗎,我是多麼不願承認啊。
壽王對你有救弟之恩,那我,又算是什麼呢?
我曾清楚地看到你眼中的溫柔寵溺,絕不虛假,可這份感情永遠不能淩於壽王的恩情之上嗎?
如是這樣,你為什麼要答應永遠陪在我身邊遊遍五湖四海。
為什麼要給我這樣一個永遠不能實現的希望?
……
想你,那麼遙遠,
還能再見到嗎?這一生。
用力眨眨眼,掩去眸中騰起的水霧。低下頭,心知已被那人看去。
“我,我把碗筷送廚房。”快速收拾了餐具逃也似的出了房間。
亂了,全亂了。
江雨樓反常,黑衣人反常,我也反常。難道今天太陽黑子集中爆炸?
長噓一口氣,無語,迎望蒼天。
站在長廊裏,一時無處可去。想到回去麵對黑夜人的尷尬我就頭痛得想逃跑。
對了,江雨樓一定有重要的事隱瞞,該和他開誠不公的談談。
找到了暫時逃避的理由,我立刻精神抖擻地向江雨樓的房間走去。
江雨樓正獨自在房間喝著桃花露,見我進來,賭氣似的喝了一大口。
我在心裏愉笑,這個樣子,倒象是在鬧別扭。在對麵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啜了一口,身體要緊,喝酒我是不奉陪滴。
看著我一付嘻皮笑臉的討好樣,江雨樓忿忿的賞了我一計白眼。
“天下最沒良心的就數你行舟了。”江雨樓又往口中倒了一杯桃花露。
“嗯,我就知道你有許多苦處瞞我,這不,我乖乖來做泔水桶,您了也別客氣,盡管倒。”我做出極願受教的樣子,還很認真的眨眨眼睛。當然,我又萬分榮幸的領受了第二計白眼。
“你確定要聽?”江雨樓一口接一口的灌著桃花露,直至給我按住。雖說是很淡的清酒,可到底也是酒啊,這種喝法會死人的,可看這家夥還是一付清明的樣子,還真不是一般的能喝。
“好,行舟,我就告訴你,也省得你整天糊裏糊塗的認人不清。”
我哪有?我不過是懶一些罷了,懶得去關心那些有的沒的,還不夠我累呢,難得糊塗嘛。
“先從你家說起吧。當今皇七子是太師幼妹賢妃的兒子,溫順無才,在眾皇子中最不起眼,卻因為太師的關係成了太子和壽王允王爭相拉攏的對象。
壽王允王少年英豪文武兼備,均是不可多得的帝王之才,太子是皇長子,在壽王未出生時就被立為太子,一向謹言慎行,雖無大功亦無大過。
朝中早就分為三大派係,太子黨,壽王黨和中間派,中間派人數眾多,以你爹賢太師為首,因為目前太子與壽王勢均力敵,更多的官員願意觀望,權衡利弊,以求獨善其身。
你道壽王允王為何至今未娶王妃,哼,當然是為了平衡朝中的各種勢力,一旦壽王這邊有新的勢力加入,這個脆弱的平衡一旦打破,朝中可就要大亂了,隻怕到時其他幾國也會趁虛而入。
你爹賢太師一直沒有表示出向背,所以這些年來太子和壽王都在爭取太師的支持,壽王與你五哥交好,已是占了便宜,又利用你抓獲了阜國奸細,壽王已為你爹上表請功,你被元紀沙和宋不峰擄到這裏後,壽王允王和太師府都派了人找你,你這個不受寵的兒子插上幾根雞毛就變成鳳凰了,嗬嗬。。。”
哈!說得還真客氣。
哪裏是不受寵,根本就是被扔出門的掃把星嘛。
“你等等,”我半天才反過味來,“阜國奸細,不是說是薊國奸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