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全軍覆沒
    清晨，陽光如期而至，絲毫也看不出席天卷地的陰影正在慢慢地逼近著……
    清風徐徐，河邊大片的綠草蕩起了一盤盤的漣漪，形成了一個緩和的龍卷狀，而我正閉上雙眼盤腿坐在“風眼”處。四周的風像是有生命般，不斷環繞著我。如果旁邊有大神通的人，便會發現風形成的氣流正在慢慢地流入我的體內，並在我的體內形成了一個周天循環。“風刃術”以風為源，借助風的力量可以毀天滅地，亦可以以風禦人，遁於無形。我現在所修的功法，便是從風中領悟的。
    “真寧靜啊……”從入定中醒來，我緩緩地站了起來，舒服地讓陽光灑了一身，頓時全身似乎都充滿了毀滅與速度的力量。看來不枉我這幾個月來的刻苦修煉，體內的真氣好像是強勁了不少，這“風刃術”雖然沒有質的提高，但感覺也有了不少的長進。
    清澈的河水在不遠處“嘩嘩”地唱著歌兒，我舒坦地笑了笑，解下腰間係著的龍吟劍，大步地跨進了河中。這清涼的河水著實讓人享受啊，一頭紮進河裏，清涼的感覺頓時讓我的腦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舒暢。
    “叮……叮……”營寨那邊傳來了早上操練的集合聲。我站起身，甩了甩長長的頭發，拿起龍吟劍，便朝營寨的方向走去。從他們操練的過程大概可以估算出這支精英隊伍的實力，雖然對手的實力尚未清楚，但至少應該知道自己人有多少斤兩吧。
    “直刺！”
    “喝！”
    “收槍反掃！”
    “喝！”
    “換手破喉！”
    ……
    遠遠的便看到一個將軍模樣的人在指揮著士兵的操練。從士兵們表現出來的氣勢，招式的變化程度，以及出招時候所體現出來的力道來看，這裏幾乎每個士兵都絕不是尋常武夫所能匹敵的，尤其是站在靠近我的方向的二十多名士兵，更加湧現出令我也感到意外的功力，這二十來人絕對是在江湖武林中處於一流的高手。由五千多江湖二流、一流高手所組成的精英隊伍，實在想像不出有什麼力量可以抗衡得了。看了這些士兵的操練，我滅妖的信心不禁又增了幾分。
    暴風雨前的寧靜總是顯得異常短暫，下午不到辰時的末時（大約現在的下午5點左右）太陽就灰溜溜地向西邊“逃”去了。不大一會，詭異的黑暗便籠罩了大地。
    麵對天空的變異，營寨上下頓時罩上了一層慌張的氣氛，士兵們也大約聽過這次要對付的妖魔的傳說，但剛毅和信心仍在他們的臉上清晰可辨。我站在營寨高處的哨望塔，凝神注視著前麵的漆黑，但以我運氣於眼的眼力，看到的除了黑暗還是黑暗。不過，黑暗深處傳來的陣陣壓迫感卻讓我深深地感受到了危險的味道……
    “咚，咚，咚！”營寨發出了全軍戒備的鼓聲，程咬金已經站在了營寨門口，雙手緊握著自己的兵器——宣化斧，身後整齊的列著五千人的精英隊伍，個個手握長槍，頓時一股不可掩蓋的軍氣鋪天蓋地地蔓延開來。
    ……
    大軍嚴陣以待了兩個時辰，但前方依然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士兵們的心底逐漸起了些漣漪，莫名的等待總會使人煩躁、恐懼……程咬金似乎也受到了影響，緊握大斧的雙手都滲出了些黃豆大的汗滴，“‘獵虎小隊’第一隊聽令！”順著程咬金的聲音，十個身穿黃色盔甲的人組成的小隊站了出來，這十個人正是在操練時讓我感到意外的其中十個。
    “屬下在！”十個人同時用洪亮的聲音響應。
    “你們馬上出營寨，潛進八裏路，不管有沒有妖物的動靜都必須在半個時辰內回報。”從程咬金的發令可以看出此將確有智謀。
    “得令！”十人馬上手握長劍，像夜間行動的蝙蝠般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全軍仍然嚴陣以待……在未知的黑暗中……
    豆粒般大的汗滴和青筋在緊握大斧的手上逐漸顯得刺眼，“副將，過了多長時間了？”
    “稟將軍，大約一個時辰了……”
    “也快回來了吧……”程咬金臉上一貫的冷靜已經開始慢慢地瓦解了，這莫名的等待果真是聶人心魂啊。
    ……
    “將軍，過了兩個時辰了，你看……”
    “‘獵虎小隊’第二隊聽令！”程咬金強忍住心中的不安，心中隻是安慰自己之前派出去的部下是迷路了或是沒有把握住時間。
    “屬下在……”剩餘的十人的聲音已經有些生澀了。
    “你們帶領士兵一百去前方查探，切要在半個時辰內回報！”
    ……
    麵對不在自己能力範圍內的東西，人總是嚐試去解釋一切，但是人的力量在麵對無限的未知時終究是有限的，在無窮無盡的未知麵前，人隻能感覺到自己的渺小、自己的脆弱、自己需要保護但又孤立無援……
    “轟！”營寨附近的一塊三人高的岩石被突如其來的閃電崩成了石粉……
    頓時，整個營寨罩上了重重死灰。本來“獵虎小隊”第一隊和一個時辰前派出去的第二小隊的失蹤已經讓整個營寨人心惶惶了，現在這一記老天的重擊無疑是就要打破士兵心中最後的防線了……連身經百戰的程咬金也神情呆泄地站在原地一聲不吭。
    “？”突然我的五官都機靈起來，這四周的風壓都有了變動。
    “大家注意！！！天上有物體靠近了！”我站在高處運氣向士兵們大喊一聲。
    雖然全軍上下仍處在極度不安的陰影中，但身為戰士的本能還是相當敏捷的。大軍馬上左手舉矛右手舉盾，警戒地注視著上空。
    當破空聲傳入耳裏時，我就發覺來的物體並沒有威脅……隻是……
    “啊，啊……”下麵的軍營馬上傳來了陣陣淒慘的尖叫聲。
    士兵們個個臉色蒼白，即使在十來丈外的我也能明顯感覺到他們拿著兵器的手在劇烈地顫抖著。
    因為天空四周掉下來的物體不是別的東西……正是程咬金先後兩次派出去的士兵的殘肢．殘肢上還帶著滴滴欲墜的鮮血，在這詭異的黑夜裏顯得格外刺眼……
    即便是在血中求生的我也不禁毛骨悚然……握著龍吟劍的手下意識又緊了幾分。
    …………
    這一陣極度的虛驚後，又是一陣讓人難受的等待，此刻我緊握著劍的手已經布滿了豆大的汗滴，但我仍是凝神戒備著，不敢有絲毫放鬆。
    不知怎的，黑漆漆的四周總有一種我從沒遇到過的壓力迫得我喘不過氣來，似乎走進那黑暗便會萬劫不複……原本打算來鍛煉鍛煉身手的念頭早已經不複存在了，緊張的感覺已經悄然朝我襲來。
    下麵的營寨死氣重重，士兵們仍呆在原地，臉上掛著的除了恐懼還是恐懼，活人的生氣從他們身上一點都找不到。
    突然，一種詭異的感覺湧上了心頭，我急忙轉過身去。
    “啊……”軍隊最後排的二十多名士兵已經慘叫一聲，他們身上的一切，包括盔甲在內都成為了粉末。
    肉碎落下，一個頭上長著兩個巨角，全身布滿一塊塊如同花崗岩般的腐肉的怪物現了出來。它的頭發還沾著一滴滴鮮紅的液體，雙眼泛著血光，配著五丈開外的身高，儼然是一個嗜血的惡鬼。士兵們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醒了，連忙轉身麵對著這怪物，但臉上的肌肉卻因恐懼而不斷地扭曲起來。
    怪物血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不遠處的士兵，仿佛是看到了最美味的食物般。低低地吼叫了一聲，慢慢的朝士兵群走去，每向前走一步，它那恐怖的大腳便會在地麵上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全身的骨骼也啪啪地作響，似乎是敲響了士兵們死亡的號角。
    一縷火光在遠方的天空轉瞬即逝，“怨魔……”
    死亡的氣息不知何時已經彌漫著整個營寨，巨大的雙角魔物不斷在士兵群中揮動著它那腐朽得令人惡心的雙臂，血和肉的碎片在空中飛散……軍營的另一個方向也布滿了血紅的眼睛，一群群妖物猶如餓到發狂的猛獸，不斷地撲向人群，很是享受地撕咬著人類的身軀。
    這才是真正的廝殺……我體內的氣在逐漸變化著。雖然跟這些人沒什麼交情，但看到這場麵卻讓我體內的真氣亂竄，可能這就是同為人類的血緣吧？運氣提神，手中的龍吟劍立時發出微微的金光，帶著陣陣低沉的龍嘯。再不出手，這隻軍隊就可能完了！
    “風龍破！”這是“風刃術”的第一招，凝氣於身，將周圍的風吸入體內，以風一樣的速度衝向敵人，在接觸敵人的瞬間把體內存儲的風猛地崩出去。我把真氣凝聚在劍尖，急速衝向了那猶如絞肉機般的雙角魔。
    雙角魔似乎並沒有什麼智商，見我衝過來，仍像對付普通人一樣揮動雙手朝我砸過來。這魔物我還沒遇到過，在不知道它力量的時候，我沒有選擇硬拚。就在我的劍尖要和它的手臂接近相撞的刹那，空中的我依靠風的隨意性向左側一翻，躲開了雙角魔那腐朽的大手，但長劍依然不改勢頭地刺向了魔物的腰部。在劍身進入魔物的身體後，“風龍破”的威力開始展現了！
    這“風龍破”雖然不是第一次用，但以前我都是對著空氣練習的，這實戰倒是沒用過。隻見龍吟在沒入魔物體內的瞬間，原來被我用真氣存儲的風便好像找到了發泄口一樣，頓時肆無顧忌的通過劍湧進了魔物的體內。即使我看不到魔物體內的情況，也可以明確地感覺到猛龍般的風錐在它體內瘋狂地衝撞破壞。不大一會，雙頭魔的身體便被撞出了一個大窟窿，黑色的腐血濺了四周，不大一會，這魔物便好像一堆爛肉般攤在了地上。看到這情景我也著實吃了一驚，想不到這“風刃術”的第一招就這麼變態……
    士兵們也似乎被我表現出來的實力喚醒了一絲神誌，要重燃他們的鬥誌就在這一刻了，我趕忙運足真氣用上了十成的功力仰天長嘯：“不想死的就跟我去戰鬥！！！”說完便率先衝向了剛剛從破掉的圍牆外走進來的另一個雙頭魔。
    身為武者的覺悟和我刻意的運氣吼叫，士兵們終於拾回了生存的欲望，“弟兄們，跟這群畜生拚了！”士兵們也開始大聲地吼叫起來，似乎是對剛才自己的懦弱感到羞恥，也充滿了對妖魔的憎恨，但更多的是身為武者的尊嚴讓他們重燃了勇氣，漫天無形的軍氣再次湧了出來。
    這些妖物雖然比我以前斬殺的要強上不少，但如果不是因為人類天生對未知事物的恐懼導致這些士兵們感到絕望，這支軍隊絕對不會任人魚肉至這地步！
    果然，軍氣重燃的軍隊再不像開始那般懦弱了，一麵倒的局麵不多久就被打破。我也仗著“風刃術”以及自己的速度橫衝直撞，斬殺了不少妖魔。程咬金也果然不愧為一個猛將，手握宣化斧，左右開弓，碰上的妖魔無疑是一個下場——屍首分家。
    很快一個時辰就過去了，營寨內滿地都是殘肢，有妖物的、有人的……
    重燃起鬥誌後的皇宮禁衛軍在程咬金的帶領下，攻勢愈加犀利起來，再加上我不斷在妖物中穿殺，鼓舞了士氣，到了現在妖物的損失遠遠大於我們，但這些妖物卻似乎是無窮無盡……
    半響，先前張牙舞爪的妖物竟突然著了魔似的一動不動，隻是呆在原地，好像在朝拜著什麼。
    “這些魔物怎麼了？”
    “難道是被我們殺怕了，哈哈哈！”程咬金看看自己手中沾滿了妖物腐血的大斧，爽朗地大笑起來，周圍的士兵也顯得興奮非常。
    “這妖氣？”這群人中，隻有我是與妖魔打交道的，所以隻有我能感覺到幾乎讓人窒息的妖氣。
    “兄弟，這次多虧了你啊！”程咬金從後麵拍了下我的肩膀。
    …………
    “怎麼了，兄弟？你的臉色……”
    “大哥！馬上命令全軍戒備！”我提起真氣奮力抵抗著四周迫來的妖氣，嘴裏一字一頓地吐出了這幾個字，“一定是怨魔的妖氣……還沒出來就有如此壓迫感了！”
    程咬金這才注意到我的表情，不多說一句，馬上召集起剩下的二千多將士，“全軍聽令！嚴陣以待，全神戒備！”不愧是馳騁疆場多年的老將，從我的表情已經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
    果然不出所料，不一會周圍的黑暗中又有了異動。一股低沉的嗚咽聲響了起來，仿佛是怨婦的低泣，又像是陣陣哀號……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四周的聲音仍然在持續著，士兵們握緊長槍，警惕地戒備著，但這陣陣嗚咽似乎對人並沒有什麼威脅，士兵們戒備的對象開始從嗚咽聲轉移開來。
    突然嗚咽聲轉為刺耳的尖嘯，那些心神已放鬆的士兵，立時被這一聲尖嘯震得頭暈眼花渾身亂顫，有些人忍不住嘔吐起來。奇異的音波再次響起，變得更加刺耳，周圍的空氣都開始扭曲起來，士兵們的眼睛開始慢慢變成了紅色，是血的紅色，在這詭異的夜晚看起來顯得格外駭人。
    好在我擅長控製風，在第一時間發覺不對勁後便運用風的力量改變了身體四周的空氣流動，這才得以幸免。而程咬金就站在我身旁，所以也沒受到什麼影響。
    但那些士兵可就慘了，個個好像著了魔似的，雙眼通紅，沒被盔甲包裹的手臂和臉部都可以清晰地看到青筋在不斷地膨脹起來，之後的那一幕便是我畢生難忘的痛苦回憶……
    士兵們個個拿著自己的長槍瘋狂地刺殺周圍的同伴，甚至像野獸一般互相撕咬起來！看著他們的血肉被同伴一塊塊撕下來，身體被幾十支長槍刺成了蜂窩……我的心頓時一陣絞痛，這是和我一樣的人類啊！程咬金也絕望地跪在地上，刺眼的淚珠不斷的從這個堅毅漢子的眼裏湧了出來……
    煉獄般的情景還在不斷地持續著，所有的動作都在重複——撕咬、哀號，殘肢遍地都是，大地染上了鮮紅的血液！終於，程咬金再也忍不住這嗜血的屠殺了，“哇……”的一聲從嘴裏吐出了一大口鮮血，直接就暈死過去。
    …………
    營寨已經徹底變成了血紅的地獄，士兵們在我眼前不斷地倒下去，奇怪的是他們竟不攻擊我，隻是一味地自相殘殺。
    終於，碩大的屠宰場恢複了死寂，隻有我站在那裏……天上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細雨，但雨的顏色卻是紅的……頭發和衣服在血雨中被染成了紅色，我喘著粗氣如野獸般低低地咆哮起來，單膝跪地用劍支撐著身體的重量，眼睛也早已鮮紅，一股淩厲的氣勁從我體內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
    營寨四周的黑暗中又布滿了血紅的眼睛，奇異的音波已經消失了，能聽到的隻是無數妖魔嗜血的吼叫聲。
    我緩緩站起身來，通紅的眼畔在沾濕的長發的阻擋下若隱若現。
    “喝！”我朝天的方向撕心撤肺地咆哮一聲，便瘋狂的朝無數妖魔的方向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