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姑娘，靈妃娘娘召你去常樂宮問話。”一日午後，我閑來無事，正準備和雲雲一齊出去晃晃，一個太監尖著嗓子來報。
    “靈妃？她找顏顏什麼事？”雲雲問道。
    “奴才不知。”
    “請公公稍等，我馬上就去。”我客氣地回道。
    靈妃要找我，在我的意料之中，隻是距離那件事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她到現在才來傳我。
    連妃因謀殺皇室子嗣及陷害皇後和靈妃等等大罪，被判了斬首。由於她在宮中對待奴才一向溫和，而且又時常同情幫助他們，在她被斬的那天，居然底下黑壓壓地跪了一地的人要為她送行，更有甚者，認為這是一項冤案，要為她洗刷冤屈。可見連妃也並不是那麼地惡毒，至少她在對待於她的地位沒有影響的人時。
    皇後的內侍彩英是連妃的幫凶，隻是後來查證後才得知，她的家人都被連妃的家族所脅，彩英可憐自己唯一的弟弟，迫不得已才幫的連妃。我可憐她年紀輕輕，大好的青春，便向皇後為她求情，繞她一命。皇後賣了我一個大大的人情，依我所言，遣她出了宮，與她的家人再也不許踏入皇城半步。
    其實，我知道，這都是彩英想要的，能與家人團聚，還有什麼比這更幸福的呢？難道要每個人都像我這樣，這輩子都無法再與家人相見嗎？
    那麼，我能幫的話，自然便是要幫的。
    彩英在臨走前，在顏禧宮外跪了整整一夜，任誰拉都沒用。她說，要以這樣的方式感謝我對她的再生之恩。
    我默然。
    ——
    “顏姑娘，請稍等，奴才先去稟報。”太監客氣地對我說道，然後轉身進了常樂宮。
    片刻後，我被宮女引進了常樂宮。
    “民女見過靈妃娘娘，娘娘千歲千千歲。”
    “唔，起來吧。賜坐。”靈妃斜倚在榻上，慵懶地說。
    我起身坐到了椅子上，抬頭望向靈妃，她經過這幾天的保養，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不過麵色還是依然有些憔悴。可這些憔悴依然掩沒不了她絕美的容顏。
    靈妃見我盯著她看，微微一笑道：“我的臉上有什麼嗎？”
    我不好意思地笑道：“沒有啦，隻是覺得娘娘好美。”
    “嗬嗬，”靈妃輕笑一聲，直起身子，慢慢走了下來，來到我身邊的位置上坐下：“我還沒好好謝謝你呢。”
    撇開她的娘娘身份，此時，我們就像是坐在一起閑聊的朋友一般，她的眼中再也沒有當初那犀利的顏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淡定與悠然。
    我笑著說：“謝什麼呢，我也隻是盡我的能力罷了，再說，娘娘也吃了些苦的，不是嗎？”
    靈妃突然看著我，許久，她才悠悠地說：“你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呢。”
    這種問題已經有好多人問過了，我微微一笑道：“當然是從娘胎裏來的，難不成還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嗎？”
    靈妃“卟哧”一下笑出聲來，說：“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換成一般人，見我拉下麵子來謝她，早就邀功請賞了。”
    “每個人都不一樣嘛，我這個叫做‘有性格’。”
    “是嗎？哈哈——有意思。”靈妃掩嘴笑道。
    又說笑了一陣，靈妃歎了一口氣，正色道：“我以前也是天真很愛笑的一個女子，可是自從肚中胎兒被人害死之後，便性情大變，覺得每個人都要來害我。於是，不敢跟任何人親近，不敢跟任何人說笑，想以這種方式保護自己。”
    果然，我猜得沒錯，以前的她，隻是為了將自己塗上一層保護色。
    我有些同情她，試想當時她小產時，那種失去骨肉之痛，是多麼的銘心刻骨啊。
    “可是，自從這件事之後，我明白了許多。我究竟要爭什麼呢？我現在的地位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皇後作得很是稱職，試想如果我當了皇後，也不一定做得有她好。”皇後幽幽歎口氣，接著道：“所以，以後我要好好地活著。”
    我點頭道：“靈妃娘娘能這麼想就很好了。”轉身向站在我身後的紫玉一揮手，紫玉捧著食盒緩緩上前交到我手上。
    我接過食盒說：“皇後娘娘聽說我要過來，便特意備了上等血燕讓我帶來給您補身子。”
    靈妃微微一笑，示意身後的宮女接過，然後道：“替我多謝皇後了。一直沒去向她請安，等我身子利索了，便會去了。”
    靈妃說完這話，突然皺著眉頭望向我身後的紫玉：“這位是——”
    紫玉見靈妃望著她，連忙出來到她麵前跪下道：“回娘娘話，奴婢是顏姑娘的丫環，叫紫玉。”
    “紫玉？我怎麼看著這麼眼熟呢——”靈妃示意她起來後，喃喃道。
    靈妃覺得紫玉眼熟？她的反應讓我想起了太後。
    “娘娘，有什麼不對嗎？”我輕聲問道。
    “我想起來了。以前我在皇家藏書閣中看到一幅畫，畫上的女子便與紫玉有七八分相似呢。”靈妃想起來。
    “喔？有人跟紫玉長得像？那也很正常嘛，這世上長得像的人挺多的。”我笑道。再說這畫像怎麼能跟現代的照片比？
    “那時我剛入宮，很喜歡看書，皇上便特許我能自由出入藏書閣中看。一次偶然，在一堆破舊的文書中看到一軸畫卷，好奇之下，打開一看，畫中是一位與這紫玉很相像的女子，沒有落款，不過看紙張的顏色，應該有十幾年了。當時的教養嬤嬤看到後，連忙讓我把這畫卷放回原處，對外人不許提我見過這畫，也不許問起這畫中之人，我看她很是謹慎的樣子，以為是宮裏的忌諱，便再也沒提起過。今日見到紫玉才想起來。”
    我疑惑地想：這畫中的女子肯定是這宮裏的一大忌諱，隻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女子是什麼身份？她與紫玉又有什麼關係嗎？
    ——
    帶著滿肚子的疑問，我慢慢地向顏禧宮走去。紫玉也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後。
    穿過禦花園時，一抬頭，遠遠地看到聽風閣上站著一個人，衣袂飄飄。
    是皇帝！
    “紫玉，你在這裏等我，我上去一下。”我吩咐紫玉道。
    “啊？——喔。”紫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聽到我跟她說話，連忙應著。
    我慢慢地沿著階梯向上走。
    閣中背對著我的人，長身玉立。這時候的他，不似一個九五之尊，仿佛是落漠、孤獨的一個人。
    沒錯，他雖有後宮佳麗無數，但他的確是一個寂寞孤單的人。
    如果我沒有事先遇到楚天磊，那麼，我應該會喜歡上他的吧。
    楚天磊。
    一想起這個名字，我的心沒來由地一緊：楚天磊，你現在怎麼樣了？
    “顏顏？”正在愣神中，皇帝出聲叫我。
    “啊？喔——民女參見皇上。”我嚇了一跳，趕緊行禮。
    “起來吧，沒人的時候，就不用跟朕行禮了。”皇帝揮揮手道。
    “那怎麼行？你是皇帝耶——”我搖頭道。
    “閉嘴！”話還沒說完就給他打斷了。
    我立馬噤聲——俗話說得好啊，伴君如伴虎，說不定哪天他一個發怒，我的腦袋就不保了。
    靜！絕對的安靜！
    又來了——我無力地想到。
    沒辦法，皇帝都不出聲，我哪敢出啊。
    幾分鍾後——
    “你怎麼不說話了？”皇帝突然問道。
    “您不是讓我閉嘴嘛。”我小聲地回。
    “少來了，朕說的話，你什麼時候聽過？”皇帝諷刺道。
    “我——”我一時語塞。
    “你說，我這個皇帝，做得是不是很失敗？東瀛這個小國家對我大煌虎視眈眈不說，我連這後宮也管理不好。唉——”皇帝突然歎口氣，對我說道。
    “沒有。據我所知，自皇上你登基以來，使得我大煌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真可謂是國富民強了。東瀛雖對我們虎視眈眈，但也不敢輕易來犯的。至於這後宮之事嘛，皇上你的愛妃相對於曆來的皇帝而言，真是少之又少的。隻是有些人心存歹念，如今不也得到報應了嗎？所以，這事是跟皇上沒關係的。皇上不用自責，基本上，您還是位明君。”這些話我可不是拍馬屁的，他這個皇帝確實做得還是不錯的。
    “基本上？——你這是在誇我呢？還是在貶我啊？”皇帝苦笑。
    “當然是誇您了。”
    “那我這麼好，你怎麼就看不上我呢？”聽聽，這口氣多像個怨婦。
    又來了——
    我苦著臉，雙手合十道：“皇上啊，您就發發慈悲，饒了我吧——”
    “哼，沒門兒——”原來皇帝也是會開玩笑的。
    兩人嘻笑了一陣，皇帝歎口氣道：“跟你說說話都能解了我的憂，隻是，你不肯留在我身邊。”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怎麼會是我呢？”開了句玩笑，我繼續正色道：“皇上，有的時候，你應該多關心你身邊的人。比如皇後她們。那些女人才是真正愛您的，真心對您的。”
    皇帝定定地看著我：“我明白了。自你進宮以來，我是真的感到快樂了很多，但是各人有各人的人生，連我這個皇帝也改變不了。”
    我輕笑一聲：他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
    “嗯，今年的殿試也快要到了。我一定要在這屆考生中選出優秀的人才來，能夠真正成為我大煌的棟梁。”
    “大煌人才輩出，一定會有能人為皇上您所用。”我說道，心中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來：“皇上，我在民間的時候認識一個落魄的書生，我看他是個正直又有能力的人，而且他的文采也很是好。”
    “喔？那倒是一個人才，那他為何一直未來應考呢？”
    我無奈地說：“他啊一直無錢來皇城應考，而且，你也知道，官場黑暗，有時候空有才華，無錢打通關係的話，也是徒然。”
    皇帝沉吟片刻：“這個問題我倒要重視起來。”轉身用明亮的眼睛盯著我，害得我心裏直發毛，隻聽得這樣一句：“這樣吧，本屆主考官，我就命你去擔任！”
    什麼什麼？我沒有聽錯吧？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再說一遍呢？”
    皇帝的眼睛晶亮地看著我，正色道：“朕現在命你為本屆殿試的主考官，即日上任！”
    媽媽咪呀！我居然當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