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如夢
    恍恍惚惚又過了幾月，慕青笑終於有了消息。
    在夢離殿住了這麼久，白笙大致明白了這個教的教義，她不知道昕涯同慕青笑的牽掛，但夢離殿對昕涯的威脅卻是巨大的，依她的揣測，真正同他有嫌隙的，必是高含，要想奪得君王這位，他不必如此多事，如果單單是為了高含，很多事情就能說得通了，不過，慕青笑的氣勢，足以為成君王有過之而無不及。
    隻可惜他性情陰晴不定，深沉難測，下手也太過殘暴血腥，實在是不適合治理國家，夢離殿就是他的王國。
    她讓純顏帶信的幾天後，就有人傳來消息，慕青笑已經離開了昕涯都城。
    她隻得再等，急躁不再有，心情也逐漸平複，慕青笑想要得到的，並非她的容顏，人生短暫，美貌怎麼敵得過歲月，他想真正猜透的心思，然後一舉攻占，這比鎖鏈要有用得多。
    他不僅聰明，而且狡猾。
    故意避開一段時間，卻也毫不放鬆，她想走也走不了，不光是內力被製，還有湛清玉如珠在他的手心裏，她想得到，就隻能靠近。
    等到她有了他回來的消息時，他已經到了門口。
    沒有預料地被迫迎視門口的高大身影，她微微眯了美麗的眼睛，門外的陽光出其的刺眼，反倒襯得他的容貌不甚清楚。
    她記得他有一雙讓人從心底懼怕的眸子，冷冷看著人時，會打從心底感到陰寒。
    此時，他的壓力卻不怎麼明顯，他隻在門口頓了一下，隨即大步踏了進來，目光掃過她折起的雙腿，勾唇而笑，俯下身挑棋子落下，“你過得似乎很悠閑！”
    白笙注意到他的眼睛，並不怎麼陰寒，反而有一股子攝人的妖異。
    她淡然，“沒有辦法！你並沒有給我準備的機會，如果有，我想我會準備一個屏風！”
    “何必隱藏？”他隨意地躺在藤椅上，一手揉在眉間，“我要的，不是一個處處矯情的白癡！”
    “原來——”
    她似笑非笑，並不怎麼在意被他看見了不文雅的動作。“我僅僅不是一個白癡而已！”
    他微闔的雙眼陡地睜開，湛亮得嚇人，一手慢慢揉著，另一手開始敲打扶手，許久才悠緩道：“聽說你想見我？”他的眼裏呈現的是一種若有所思的光芒，整個人慵懶起來。
    白笙相信，隻要他想，她隨時有可能被撕碎。
    “不錯，聽說你去了郢陽！”
    慕青笑的臉色看不出是喜是怒，他沉默了很久，白笙以為他不想說話了，自娛自樂地又下了一子，這些天來，她已經習慣了自己對弈。
    “你想知道麼？”
    他忽地掀唇，淡漠地笑意十分冰冷。
    “你可知道，我從來不會容忍別人全身而退，你想全身而退並不可能，留下些什麼呢？或許是性命，自由——”他似笑非笑看著她，“感情？”
    白笙正好落了白子，纖指晶瑩玉潤，她凝神了許久，完全不看他的冰冷，“我不是已經逃不掉了麼？早晚又有什麼分別，還是，夢離殿的殿主膽子太小，不敢讓女子攝了魂魄，從來不知道，你是一個怯弱的人！”
    “不要激我！”
    他收回目光，斜挑的眸子瞬間陰冷，“你沒有這個能力，不需要勉強自己，你不會想知道你挑釁了一個什麼樣的人，我想你也曾聽說過我的傳聞，陰冷血腥，更多的，隻怕你連正視我的勇氣也不會再有。”
    “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敢！”
    他淡瞅她，“這樣的生活不好麼？”
    “好在哪裏？”
    他卻不說話了，忽地，陰冷地笑了，白笙看看門外，這麼溫暖的天氣，他的存在，像一塊冰堵在心口，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勇氣去挑撥，也許，她真的是喪失了理智。
    “你我的關係，不要當成賭博，不然，你會後悔！而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慕青笑的話，徹底斬斷了後路，她忽然發覺冰冷透骨，骨子裏的勇氣卻不容她退，微微起身，她拍拍衣角的純白，玲瓏清透的眸子正對他的陰冷。
    “你曾經說過，你要我記住你的名字！”
    他微不可聞地頷首。
    她輕輕笑笑，仿若春日的花瓣迎風飄落，骨子裏的風情是不輸人的，即使她失去了很多。
    “現在，我記住了！”
    慕青笑一瞬間目光大熾，幾乎要將她焚燒，他低啞了聲音，“過來！”
    她目光微黯，純白的衣裳襯得身形嬌弱，逐漸地一步步靠近。
    他耐心地等她的靠近，他已經等了很久，並不急在這一時，她太聰明，如風一般，他到現在還沒有能力來抓住她。
    如果她想，他不介意同她下一盤棋，但他不會告訴她，輸棋的人，會輸掉的不隻是自由，還有感情，甚至是自尊，高傲的她，未必會甘心，隻是，她那裏已被斬斷了羽翼，永遠收攏在懷中。
    兩個人同時看著這距離一點點縮短，直至變成虛無，慕青笑一把拉住她柔軟的身子，緊緊覆上她的唇，迫不及待地驗證契約的生效。
    白笙沒有掙紮，她似乎隻有這一條路可選，無論她如何選擇，最後隻能在他懷中。
    她失去的，或許會有很多，但她想得到的，總有希望得到。
    待到他放開柔軟的身子裏，眼裏的熾光更盛，“你可知，你已沒有退路！”
    忽地，白笙抬眼輕笑，“或許是，我從來就沒有退路！”
    他皺眉，旋即笑開，“好吧！如你所願，過幾日，你隨我一道去郢陽。”
    他話落，白笙隨即盈盈下拜。
    “是！”
    慕青笑恢複成麵無表情，沒有看她跪下的身影，淡漠道：“你不必對我行禮，你本也是受人跪拜之人，我不需要一個奴仆！”
    白笙陡地輕顫，心中輕輕抽疼，他的諷刺擊中了她的驕傲，僵硬的身子緩緩站起來，眉睫下清泠的眸子幽冷之極。
    “你的武功！”他又淡瞅了她一眼，“我會助你恢複的，現在你隻須盡你份內之事即可。”
    “我明白。”
    她低頭，直到他大步離開，仍是僵立著身子，動彈不得。
    這是與魔鬼的契約，她的勝算真的很少，不僅要提防魔鬼的反噬，還要努力在絕望中得到希望。
    她並不聰明，不然又為什麼會做下這樣的蠢事。
    她想這樣做，無非是想減低他的警戒心，再者，如果她願意輔佐他，他就不能隻將她看成單純的女子，即使她在他的眼裏看不到一點點勝算。
    但，這是她的底線了，如果真的要她死心蹋地成為他的女人，又為什麼給她逃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