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以！我做不到！！”我捂著雙耳不停地搖頭，不想去聽慕予言的任何一句話，他的每一個字眼都仿佛是銳利的刀刃，一把把紮在我的心頭。原本以為可以脫離了多年前那場噩夢，竟會在這時忽然全部覺醒。
    一如當年深陷火海之中，卻無能為力的自己。
    僅存的唯一一絲理智也在看到慕予言口中噴出鮮血的瞬間完全瓦解，視線越來越模糊，隻是能隱約看到周身泛起紅色的光芒，隨著時間的流動，雙眼能見的範圍之內全是一片刺眼的紅。
    而就在這時，一名紅發男子出現在眼前。他的額頭映著一個我所不知道的印記，雙眼細長，灰色的雙瞳讓我有那麼一瞬間的失神，男子的右眼下有一點朱砂淚，與他英俊的麵容相映相稱，硬朗的輪廓中透著無法名狀的陰柔，竟在他所散發的氣勢下，煙消雲散。
    我沒有看到他的雙唇張合，卻清晰地聽到他略顯飄渺的聲音，我甚至不知道這會不會隻是一場幻夢，因為他說：“我是朱雀聖君，鳳曦。”
    一時間失了神，我愣住了，不知該如何回答。鳳曦嘴角扯起一個弧度，臉上卻沒有一點笑意：“勿忘，半月初開，雙星彙聚，紅光臨世，鳳落九天。若有求於本君，切記。”說完，他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速度之快，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紅光褪去，又一次回到了文喜閣的院落之中，我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慕予言的懷中，而先前那些青衣人早不知在何時全部倒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看見我蘇醒過來，慕予言的臉上露出一個寬心的笑容，宛如帶著無邊的魔力，就連我也沉浸在這抹溫暖之中。可當我感覺到他的身子有些輕顫時，恐懼一發不可收拾地躍上心頭。
    讓慕予言靠在我的肩膀上，他冰冷的手撫上我的臉，一如兒時安慰驚慌失措的我那樣，淡淡的笑容始終蕩漾在臉上，他對我說：“沒關係的，嵐兒，我隻不過是比你先去找爹娘團聚而已。”
    我緊緊抓著他的手，眼淚不住地往下落，自始至終說不出一個字。心在劇烈地痛，但我知道，一定沒有慕予言身上的傷痛，紅色的鮮血散落在他的白衣上，妖豔奪目。感覺到他的手正在一點一點地變冷，我抑製不住地開始顫抖，顧不得其他將方才還未消退的朱雀神力，硬是灌入了他的體內。
    慕予言輕輕掙開我的手，搖了搖頭：“夠了，真的夠了。能在死前見到你，我已經心滿意足了。嵐兒，可不可以回答我最後一個、咳……問題？”
    我咬著下唇不住地點頭。慕予言勉強抬手揉了揉我的額前發，繼續問道：“你……還會不會……恨我？”
    “不、哥，我不恨你、我不恨……隻是求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傻瓜，人生自古誰無死，我說了，我……不過、不過是比你早一步去見爹娘而已……奈何橋頭……重聚……當年、當年爹就是這麼對我說的……”慕予言眼中的神氣在逐漸消散，他握著我的手也在慢慢鬆開，“可我那麼快就去了，一定會被爹罵的吧？嗬嗬、所以啊，嵐兒……你一定要晚些來……五十年……五十年都太早……”
    “不過你放心……就算、就算你變成了老婆婆……也永遠都是我的、我的妹妹……還有，對不起……不能陪你到最後，對不起……”隨著氣息的減弱，慕予言的聲音也越來越輕，到最後幾乎近似耳語。
    不知從何時起，冷風陣陣吹過，好像是為了映照此時的心情，大片大片的雲聚集在一起，伴隨著“滴答滴答”的聲音，雨淅淅瀝瀝地落下。
    “嵐兒，怎麼還跟以前一樣那麼淘氣呢？”慕予言忽然輕笑道，“為什麼要遮住我的眼睛呢？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天黑了……”
    撕心裂肺的疼痛在身體裏叫囂著，我哽咽，盡量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回答：“是啊，哥，天已經很黑了，該休息了呢……”
    “嗯，再不去爹娘……身邊，他們會……生氣的……我可不能……”話沒有說完，我隻覺得慕予言的身子向下一滑，仿佛失了所有力氣一樣。
    落在臉上的不知是雨滴還是淚水，我不忍更是不敢低頭，深怕將會看到的一切。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我隻能眼睜睜看著一切離我而去，卻隻能無能為力地等在這裏……
    我不知道自己就這樣待了多久，當葉熙昊出現時，他的眼睛裏透著濃厚的憂傷，不複往日的飛揚神采，如此的表情就算是在他被軟禁的時候也未曾見到過。他走到我麵前，單膝跪下，伸手撥開我貼在臉龐上的淩亂發絲，柔聲道：“凝嵐，我們回家。”
    有那麼一瞬間，我想要握緊他的手，甚至在那一刻，我已經伸出了手，卻在指尖觸及的瞬間縮了回來，我抱著懷中早已冰冷的慕予言，拚命地搖頭，不！我早就已經沒有家了……沒有了！！
    “凝嵐，不要這樣”葉熙昊想要向前更靠近我一些，卻被我的瑟縮逼退了行動，他停在原地，望著我的雙眼，說“求你了，不要這樣看著我。”
    好不容易擠出一個笑容，我擦去臉上的淚珠，怎麼可以一直讓他在雨裏呢，從小慕予言最討厭的就是雨天了，因為他說雨天就像是天在哭泣，總是帶給他不舒服的感覺。哥，我們不要淋雨……所以你睜開眼和我一起進屋去，好不好……
    葉熙昊忽然衝過來一把抱住我，跟在他身後的彌甯迅速上前接住慕予言，我掙紮著想要脫離他的懷抱，卻在他一聲大喊中停下了動作：“慕凝嵐、你看清楚！他已經死了！死了！”
    “不、不是的……哥！哥！你醒醒！告訴我你隻是在騙我，隻是在開玩笑……哥——！！！”隻覺得頸後一陣劇痛，打破了我唯一的假想，無情地將所有事實展開在我眼前。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