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在冷宮內的生活沒有了自由，但卻得了份好不容易的寧靜。三天來，我與葉熙昊二人白天就窩在屋子裏下棋，或是在並不算寬大的後院裏切磋武藝。
    所以當慕予言好不容易進來後，看著我們一時之間有些難以反應。倒是葉熙昊先樂開了，笑道：“慕公子還真是好心情，居然有時間來這冷宮閑逛。”
    慕予言不動聲色地瞥了他一眼，然後說：“豈敢，在下倒覺得王爺才適合好心情三字。”
    我抱著膝蓋蜷縮在椅子裏，慕予言看向我的眼神中閃過一抹懷念與傷痛並兼的神色，但很快他又收拾好了情緒，道：“今日我來是為了救嵐兒出去的。”
    我詫異地看著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不需要。”
    不想葉熙昊臉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幾分，我聽到他說：“恰好如我所願，不知國師支了什麼妙計來對付皇太後呢？”
    “你們近幾天內的飯食裏，可能會參雜毒藥”慕予言沒有直接回答葉熙昊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地回答了一句看似無頭無尾的話——“但這就是機會。”
    窗外在空中漂浮許久的烏雲一點一點彙聚起來，完全掩去了太陽的光芒。不多時，屋外傳來了“啪嗒啪嗒”的聲音，豆大的雨滴不停地落下，外麵灰蒙蒙連成一線，看不清天，看不清地，一切都存在於如此的迷茫之中。
    “什麼機會？”葉熙昊眉梢淡淡一掠，問道。
    慕予言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子放到桌上，看了我一眼，而後回答：“這是雪蛤的血。”
    話音未落，我便差異地抬起頭看著他，不經意間手中的杯子搖晃，淡色的茶水就這樣沁了出來。記得在出發前，釋夜曾說過，這雪蛤之血乃是解血咒毒的必備品之一，即使因無法找齊其他藥引，有了這個，至少可延緩毒發時間，少則半年，多則三年。
    “想必你們也清楚這東西對嵐兒身中的血咒毒有效，隻是解毒過程極為痛苦，所以一般都會借用身體上的假死，來幫助毒咒的宿主度過最難熬的時間。”慕予言低聲說。
    葉熙昊若有所思地看著桌子上的白玉瓶，一邊的杯子上方冒著白色的霧氣，漸漸向上飄去，然後消失不見，隻有鼻尖尚餘那清新的茶味，眼前卻是氤氳一片。
    好久，他才說：“據我所知，還需要另一樣東西同為引子才可入解藥，不知公子那裏是否有呢？”
    慕予言微微扯起嘴角，笑容卻帶著無法名狀的苦澀：“那是自然。”
    我被二人的對話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對於解血咒的藥引我並不是很了解，眼下二人如此的對話，更是讓我不解。
    我問：“解毒？是那麼容易就可以辦到的麼？”
    慕予言走到床邊，打開窗看向外麵，頭也不回地說：“若是你想，就可以。解毒時最重要的不是藥引，而是血咒宿主本身的意誌。方才我也說過了，過程非常痛苦，這也是以前幾乎無人能成功解毒的原因。”
    “既然如此，就放手做吧”我無所謂地攤手，“不過似乎還需要別人渡內力以克製我的氣息，真是有些麻煩。但——今天的重點不是這個吧？”
    “不錯，是關於為你解毒期間的行動。”慕予言歎了口氣，看向我的眼神中全是擔憂。我不自覺地回避了他的眼神，有些窘迫道，“然後呢？”
    雨後的空氣中帶著一股清新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這座冷宮的後院雖不算太大，卻種著一棵參天大樹，樹身大概有十人抱那麼粗壯，綠色的葉子層層疊疊掛在深褐色的樹枝上，一陣風吹來“沙沙”作響。
    葉熙昊靜靜地站在樹下，他的身後是若隱若現的新月，盡管大半掩在雲層之後，卻依然散發著昏黃的微弱光芒，那道光將葉熙昊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他回過頭，看著我，漆黑的雙眼中閃爍著些什麼我看不清，然後我聽到他的聲音：“如果時間能夠停止，現在能夠成為永恒，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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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明淨的陽光透過薄霧傾斜下來，洋洋灑灑地落在地上；薄薄的窗紙遮不住這道光鮮，掃去屋子裏的陰影，換上光點斑斑。隻可惜，良辰美景若虛設，無人問津。
    我與葉熙昊圍坐在桌邊，不約而同地盯著眼前的瓷碗，誰也沒有動筷。耳邊仿佛依舊回響著慕予言的話：雪蛤的功效隻有三個時辰，整個治療過程至少需要二個時辰，若錯過了時間，不說解去血咒，更有可能造成催毒的作用。
    雖然慕予言也嚐試過說服我拒絕這個危險度極高的方法，但我卻是毫不猶豫地接下了。若上天讓我繼續存活，必然不會在此時此刻奪了我的性命；若是上天讓我死，不論做什麼都是挽回不了的。
    將碗中帶毒的白粥處理掉後，我將那瓶雪蛤血倒進了口中。瞬間，血腥的味道在口腔中擴散開來，我隻覺得胃中有些什麼欲要往上湧，立即給自己灌了兩杯水才壓製了這衝動。
    好不容易克製自己不再反胃，從喉嚨口又溢出另一股腥甜的味道，甫張口，微熱的黑血便奔湧而出。葉熙昊見機，立刻打翻了桌上的碗盤，一步跨到我身邊，將我摟進懷裏。
    感覺體內的真氣隨著雪蛤的融入逐漸混亂起來，就好像一把把鋒利的小匕首，刺在身上，那種穿透皮膚直刺內裏的痛楚，實在令我有些難以忍受。我緊緊地咬著下唇，靠在葉熙昊懷裏瑟瑟發抖，我想我現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不然葉熙昊一定不會是這副表情。
    聞聲進來的禦林軍看到的就是如此的情景，我依稀記得帶頭人名叫張彥，他三兩步走上前來，在我和葉熙昊麵前單膝跪下，卻不低頭反而看著我，沉聲道：“請王爺將姑娘扶到床上，屬下已經派人去請禦醫了。”
    聽他的語氣似乎是早就料到了一切，於是當葉熙昊看向他的時候，張彥毫不回避地迎著他的眼神，微微點了一下頭，原來，他就是慕予言口中的“自己人”。
    明明本來最不想接觸的人就是他，到頭來卻還是必須接受他的幫助，真可笑，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