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鳥鳴似乎特別地吵鬧，在嫩綠之間來回穿梭，向眼下的人們炫耀著自己的自由。可它們並不知道，早已忙活良久的宮人們根本無暇顧及這些幼小的生靈，即便隻是做完自己手上的活，便已經是筋疲力盡了。
    在進宮的第十天，我和悅兒就被分配到了皇宮最西邊的冷宮，負責照顧一些被廢除頭銜的妃子。其他和我們一起進宮的女孩們多數也去了浣衣局等不怎麼重要的地方，除了蘇婉。
    “唉，不愧是前禮部侍郎的女兒，命天生地就比我們好，剛進宮就能去服侍妃子，待遇也比這冷宮好多了啊……”悅兒靠在一棵大樹下，邊錘著自己的雙腿邊抱怨著。
    我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大堆衣服，從悅兒身邊走過：“要偷懶也找個人少點的地方，被嚴嬤嬤看到了，有你受的！”
    “知道啦！”悅兒笑著向我走來，從我手上接過一半的衣服，嘴巴卻還是沒有停下，“唉，真不知道那位娘娘又要怎麼發瘋了。”
    正說著，就聽嚴嬤嬤的聲音從門邊傳來：“那邊兩個！又偷懶！”說完，她便疾步向我們走來，風風火火地把我手上的衣服全部丟給悅兒，一把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
    踉蹌著跟她往外走，我也不忘詢問自己的處境：“嬤嬤，您、您這是……”
    “跟我去禦膳房幫忙，如果不是看你平時挺老實的，也不可能找你這個醜丫頭去。”嚴嬤嬤頭也不回地說，我還聽到她不停地在說些什麼，但都隻是些亂七八糟的規矩，我也就無心去聽了。
    想想自己現在的樣子，細長卻非丹鳳的雙眼襯著偏黑的皮膚更顯無神，額前有些碎發，腦後的發隨意束起一個發髻，而那些長過肩的則是被一根絲帶綁成馬尾，垂在身後。因為還不是正式宮女，所以不用按照她們的標準束發，這點也令我慶幸了好久。
    胡思亂想間，竟已到了禦膳房們開口。嚴嬤嬤也不給我喘氣的時間，一把把我推了進去。她跟進來的同時，將大桌上的一盤飯菜放到我手裏：“快把這個送到春華宮去，唉，要不是西燁宮那邊忽然交代下來的宴會，也不會那麼麻煩了。好了好了，趕快送去！誤了時辰，上麵怪罪下來可不是你我擔待得起的！”
    我有些鬱悶地將飯菜裝進食盒，尋人問了下那春華宮的大致位置，就往外走去。
    記得以前聽悅兒說過，春華宮裏住的是名去年才入宮的婕妤，謝清靈，雖不是但偶爾還是能蒙聖恩，所以在宮中還是有一定地位的。
    想到這裏，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深宮裏的女人是最不好惹的——這句話在我進宮前寧非言在我耳邊念叨了無數次，我可沒有親身體驗一回的打算。走著走著，感覺眼前多了一大片陰影，抬起頭竟然發現慕予言就站在我的眼前。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仿佛完全不認識眼前人一般，但很快我便轉開了眼神，看向四處，難道我走錯地方了？慕予言一臉溫文的笑容，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他不經意地皺了皺眉：“新進的宮女怎麼會到這裏來？”
    “奴、奴婢是、是……”我低下頭不敢去看他的臉，生怕隻是一刹那也會忍不住向他問清當年一切的衝動，甚至忍不住……殺了他。
    就在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尖細的聲音打破這陣尷尬：“慕公子，您怎麼還在這兒呀！國師找您許久了！”
    我能夠感覺到慕予言瞥了我一眼，然後聽到他的聲音響起：“看來這名宮女是迷路了，勞煩公公給她指個路吧，師傅那邊，予言自己去就好了。”說罷，他便轉身離開了。
    等他走遠了我才敢抬起頭，正好見到那名太監抱著雙臂站在我麵前，一臉傲慢地問：“你是哪個宮的？”
    “回公公，奴婢是從禦膳房來的，嬤嬤囑咐了要去春華宮送飯菜，可是對這宮裏的地形還不是很熟悉，所以……”我露出一臉焦急的表情，“不知公公可否告知方向，這時辰再耽誤下去，謝婕妤要是生氣了，奴婢也擔待不起啊。”
    “這宮裏是非多，以後搞不清楚就別亂走，喏，沿著那條路直走，到第三個宮門口右轉第七間宮殿就是春華宮了，小心點，別再惹事了啊！”
    我道了謝，急忙向著他指的方向走去，途中不由得再三加快腳步，剛才那麼一耽擱，回去晚了指不定怎麼被嚴嬤嬤罰呢。這幾日在宮中的生活實在難熬，先撇開那些令人咋舌的禮儀，単是要隱藏我這一身功夫就不簡單。
    好不容易找到了春華宮，放鬆了沒多久的神經又一次緊繃起來。原本以為將飯菜交手後，就能走，卻沒想到謝清靈根本就不在宮裏。留守的宮女說她去了西南邊的珂漣湖，走前吩咐說午膳就送到那裏去用。
    聽了那宮女的話，我隻覺得眼前有些發黑，問了珂漣湖的位置立刻馬不停蹄地往那裏跑去。走著走著幾乎沒有什麼宮人經過，我有些疑心是否走錯路，於是幹脆用上輕功加快腳步，眼見著那珂漣湖就在前方不遠處，才放慢腳步，走了過去。
    “拜見謝婕妤”我向眼前人行了個禮後，便將手中的食盒放到她旁邊的石桌上，“婕妤的午膳就放在這兒了，奴婢先行告退。”
    站在湖邊的謝清靈從頭到晚不曾說過一句話，就在我剛要離開的時候，謝清靈忽然回過頭來，說：“等等。”
    我急忙轉身，問：“不知謝婕妤還有何吩咐？”
    隻見她剛想要開口，另一個嬌柔的聲音便插了進來：“姐姐怎麼獨自一人在此？竟不嫌孤身之落寞？”緊接著出現在我視線中的就是一粉衣女子，與謝清靈的綠色紗裙相映襯，二人的姿色令四周較豔的花朵都失了幾分瑰麗。
    粉衣女子與謝清靈一同在湖前站了一會兒，輕聲耳語了些什麼後，便離開了。我一直靜靜地等候在旁邊，希望謝清靈能夠趕快想起我的存在，大發慈悲地讓我離開。
    正在我走神的時候，隻聽見“噗通”一聲，然後傳來的是宮女們的尖叫聲。等我反應過來，居然發現謝清靈落入了那珂漣湖中，我無奈地搖了搖頭，等她們叫完，人也該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