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時代(1—5)第四卷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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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一一遍又一遍地衝刺,似乎要把自己所有的激情都發泄在身下這人的體內。偶爾的電光會照亮他激痛和狂歡混雜的冶豔表情,而京一則近乎貪婪地注視著捕捉著。
在頂峰與頂峰的低穀間,京一也曾忍不住問出了口:"為什麼要和我做這種事?"但不出他意料的,涼介閉緊了唇不言,高傲而冷淡的眼神睨視著他。而京一也隻能在歎息之後,再次挑起他肉體的愉悅。
長夜未盡,兩人都沒有停止的意思。漸漸地,聽著耳邊因著自己帶來的快感的呻吟,京一心中的無奈感減弱到了幾乎沒有。他隻是盡情地,比想像中更加縱情地,投入到被他所包圍、所取悅的狂喜中。
因此,當門板重重地砸到牆上,同時帶來充滿涼意的風和雨水的氣味時,京一著實被嚇了一跳,轉過頭去,看見電光閃亮間片刻的情景--少年痛楚而不可置信的扭曲麵孔。
又一道霹靂閃過,萬物屏息以待,隻片刻,雷霆便如期而至,重重地炸響在仿佛極近的地方,來回震蕩著幾乎僵凝的空氣,讓人即便是早有準備,也忍不住心頭一悸。
高橋啟介怔怔地站在陌生的房門口,用幾乎陌生的目光注視著本應是最熟悉的人的大哥。雨水順著發梢、下頜、衣角滑落,讓空氣包裹成渾圓的形體後,在粗糙的地麵上濺出小小的水花,積在低窪的地方,如同破裂成千萬片的水銀鏡麵,在電光急閃間,映出耀目的光芒,又迅速黯淡下去。
漸漸地,在地麵上凝成碎鏡的液體已不單單隻有雨水了。混在他滿臉滿身的雨水中的,還多了那雙空茫的薄茶色眼眸中洇蘊的水氣所凝聚的、掛在睫上滑落的、積在下頜上滴下的,如珠般的淚。
靜靜地看著他落著淚,涼介的心中卻彌漫著微薄的幸福感。從小到大,啟介都是個愛哭的孩子,可他卻並不是脆弱的孩子,並不會遇上什麼事都哭。隻有……隻有為自己的事情,才會像這樣企圖用眼淚引出他的心痛和安慰。從小到大,一直到現在,都是一樣。
突然,啟介笑了起來,一如既往的,陽光一般的笑容。可即便如此,他的眼淚一樣不停地落著。他上前幾步,抓住涼介的左臂,用力拉起他的身子,深深地凝視他的眼睛,低柔的聲音像在撒嬌一樣:“大哥,你知道嗎?”他手中突然亮出一把銀色的匕首,在漆黑的室內也閃著微微的光。他比著自己的手臂,緩緩拖動匕首,淺淺的紅線畫在肌膚上,然後綻放一樣迸射出鮮豔的血花。啟介的視線絲毫不動,繼續道:“所謂的兄弟呢,”他笑得更燦爛,“是不管你怎麼想,不管你怎麼做,”他輕輕一帶匕首,在涼介的臂上也同樣劃了一道傷口——“體內流的血,總還是一樣的!”
從兩個源頭流出來的血,混合到了一起,滴在地上的水窪裏,暈散成黯紅的一片。啟介垂下眼睛,執起涼介的手臂,一寸寸地舔舐著,將鮮血一滴滴地飲進了自己口中。
涼介茫然地聽著他的話,看著他的動作,平時機變百出的頭腦仿佛被越擴越大的血腥氣衝得有些昏然了一樣。他伸出白皙的手,一滴不知從哪邊流出的豔紅在他的掌心烙出痕跡,漸漸化作淡如浮雲的笑意襲上他的麵頰。他赤足踏上地麵,站了起來,彎腰拾起地上的衣物,一件件地穿戴整齊,然後又撕下一條衣襟,把啟介的傷口包紮妥當,抬眸看他,笑道:“我們回家去吧!”
啟介的眸子一下子亮了起來,正待開口說話,一個人就從走廊那頭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大聲叫道:“老大,官兵來襲!”
京一一直斜靠在床上瞧著這兩人,明明應該為了半路上殺出來的這個程咬金發怒的,卻又莫名地覺得自己沒有發怒的資格,反而更感到氣悶。這時聽到手下來報的消息,立刻心中一凜,厲電般的目光射向啟介。涼介跨前一步護住弟弟,反倒勾起了京一剛才想升而沒有升起的怒火,喝道:“是你嗎?小子?!”
啟介毫不示弱地回瞪著京一,針鋒相對地道:“我沒必要向你解釋!”
京一怒極反笑:“你一上山,官兵就跟上來了,你沒有必要,誰有必要?”
涼介冷冷地睨視著京一,道:“不要借題發揮了,你明明知道,絕對不可能是啟介!”說完,拉著弟弟胳臂,轉身便向外走,走到傳信人的麵前時,微一示意道:“我去看看!”那人瞟了氣急敗壞的京一一眼,領著啟涼二人向寨前跑去了。
來到寨前,隻見岩城清次已率領各人手執兵械,準備下山迎戰。涼介走上前去,皺眉問道:“怎麼回事?你們和官府的關係不是一向溝通得很好嗎?”
清次瞥了涼介身後的啟介一眼,道:“誰知道?下麵守山的兄弟說好一群官兵拿著皇帝老兒的聖旨說奉旨繳匪,見人就殺。呸!”他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真不知道誰才是強盜!”
清次身後一人叫了起來:“那小子!那小子一上山,官兵就來了!一定是那小子把官兵引上來的!”說著,手一揮,一枚透骨釘越過涼介的肩膀,向啟介打去。
此時雨勢已漸小,但風雨之聲仍然很大,而且雷電已過,滿地裏黑漆漆的,連身邊人的麵孔也難以辨識,更兼這枚透骨釘是夾在話中打出,更是難擋難防。涼介心中一驚,啟介卻已伸手將透骨釘接過,邁前一步,冷笑道:“果然是強盜!不問事情真相便暗箭傷人!”他把透骨釘放在手上拋了一拋,怒目瞪向伊呂波阪眾人:“你們一個個強盜的死活與我何幹!我犯得著為你們置重要的大哥於危險之地嗎?”
一道閃電在離這座山頭不遠處射了下來,啟介飄動的金發與幾乎透明的怒瞳在白光中威勢逼人,伊呂波阪眾人不覺有些瑟縮,清次更是目光灼灼地望著他,先前的敵意與輕視已全然變為讚歎與欽服。涼介望著身邊幾乎與自己同高的弟弟,絕麗的笑容一閃即逝,轉頭冷然注視著眾人,道:“先隻管迎敵吧!清次帶二十人繞道左側樹林……”他隨口呼喝,眾人一一領命而去,直到麵前已空無一人,他才轉頭看向啟介,道:“你想做什麼?啟介?”
啟介一直帶著奇異的神色緊緊盯著他的側臉,聽見他的問話,立刻毫不猶豫地道:“我要跟大哥在一起!”語氣斬釘截鐵,毫無轉圜餘地。涼介垂下頭去,立刻又抬了起來,淺淡的笑顏描畫在唇畔:“好啊,我倆在一起!”說著,向啟介伸出手去。啟介並沒有伸手,隻是小心翼翼地看著哥哥,小心翼翼地低聲問道:“永遠?”涼介回視著他的目光,笑容消失了,可眼神卻灼燒起來:“啊!永遠!”啟介猛然伸手,一把將大哥拉進自己的懷抱裏,緊緊擁住,喃喃呼喚著他的名字,卻哽咽得什麼也說不清楚,隻有穿過涼介腰畔的那隻手,顫抖著,緊緊地握著拳,迫出一滴豔紅的血,無望地落到地上的水窪裏,洇成一片。
這時,山腰上的打殺聲陡然大了起來,而在離他們不遠處的樹下,京一抱著手臂站在黑影裏,冷冷地看著。他頭頂上的一根粗大的樹枝仿佛不堪雨水的重負,“啪”地一聲折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