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爺？小少爺？哎喲喂，我的小少爺呀，趕緊的起來啦，太子殿下來了。”
    一個四十來歲的婦人進門掀開簾子，陽光偷偷溜進屋裏，將屋內的陳設清晰的勾勒出來，上好的桌椅一應俱全，各類瓷器倒是不多，也是一般大戶人家的小少爺的臥房的規格，但有一點，滿牆的劍，木製的，竹製的，還有一把青銅的，劍鞘穗帶，一應俱全，不過那尺寸麼，倒是比一般的劍小了那麼幾寸。一看就是為小孩子量身打造的。
    婦人走到床邊，隔著層層疊疊的冰青色的鮫綃帳呼喚帳中的人，言語間的親昵，不像普通的下人和小主子。
    “唔。”床上的人懶懶的呻吟一聲，睜開了睡眼朦朧的眼睛，琉璃一般的眼珠兒還帶著沒睡醒的困頓，隻一瞬間，又因為陽光的緣故懶懶的閉上了，似乎不知身在何處，看起來呆呆的，可愛極了，小小的臉蛋兒，帶著些嬰兒肥，胖乎乎的，初醒的紅暈上有一絲可疑的水痕，軟軟的雙唇微微嘟著，仿佛還在延續夢裏的不開心，小鼻子皺了皺，連帶著眉毛也蹙了起來，像是被人打斷了好夢似的不悅。
    婦人站在床前，隔著紗帳，含笑看著床上才五歲的小人兒打哈欠伸懶腰，她也不出聲，就在那裏靜靜的等著，等著睡迷糊的小孩兒自己清醒。
    半晌，等床上的人再睜開眼睛，眼裏已經是一片清明，絲毫沒有初醒的懵懂，隻是那雙可愛的大眼睛，死死地盯著床帳的頂部，仿佛做的夢裏與之有仇似的。
    “嗬嗬，行啦行啦，都醒來了還睜著眼睛賴床，再這樣林嬤嬤可就笑話煙兒喲。”婦人笑著掀開了紗帳，用銀鉤勾起來。
    “林嬤嬤？你不是。。。。。。”
    聽到自己軟軟的聲音，楚暮煙倏地閉上了嘴，隻是眼裏的驚駭，毫無遺漏的透過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傳了出來。
    “煙兒還和嬤嬤記仇了麼？”婦人看到楚暮煙眼裏的驚駭，以為是對自己的抵觸，故意壓低了聲音，一副傷心的模樣，“煙兒昨天在院子裏練劍，快中暑了，嬤嬤這才稟了老爺的，煙兒昨晚就不理嬤嬤，如今還在生嬤嬤的氣麼？”
    練劍？中暑？父親訓斥？
    那是十幾年前的事吧？他在做夢？可是林嬤嬤還活著呀！
    “少爺呀，嬤嬤那麼做都是為了你呀，你還在長身體，要是被暑氣入體，以後可怎麼當大將軍？是不是呀？煙兒乖，別和嬤嬤賭氣了，好嗎？”
    “嬤嬤？誰說我要當大將軍了？”
    “嗬嗬，煙兒還不好意思承認了！前兒個太子殿下來找煙兒，煙兒不是說要做封疆裂土的大將軍麼？老爺還誇了煙兒呢。”
    林嬤嬤笑著拿過冰青色的雲紗質地的衣裳，一件一件給他穿上。
    是他猜想的那個原因麼？
    楚暮煙的心跳的極快，甚至連他的手都帶著一絲顫抖，尤其是看到牆上那把青銅小劍，他覺得他大概也許猜對了。
    十幾年後已經死了的林嬤嬤，如今還很健康，那把青銅小劍。。。。。。。。。
    “嬤嬤，煙兒長大了，以後自己穿衣裳好不好？”楚暮煙拽著林嬤嬤的衣角，勉強壓住聲音裏的顫抖，仰頭看著她，一臉孩童的天真。
    回來了麼？縱然聖人曰：子不語怪力亂神。但這種種，都是熟悉的曾經，他不想追究到底過去的十四年是夢，還是現在他在夢裏。
    至於回來的原因。。。。。。嗬嗬，恐怕是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他太傻了，堂堂楚國公的世子，祖父得先皇封楚國公，賜楚姓，何等榮寵。
    卻在他這一世，一心以為與那人並肩，開創盛世，自請削了爵位，不為名垂青史，不為封侯拜相，隻是為他，莫晨霜。。。。。。。
    父親苦勸他不聽，祖父的憂慮他不管，最後終於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利箭穿胸的疼痛如今還記憶猶新。。。。。將軍？誰愛做誰做！
    如今能重來一次，給他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他將不再是楚家的天之驕子，不再是景華國的玉麵將軍，隻是一心隻讀聖賢書的楚暮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