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位諫臣退下後，楊承禮一個人在宣室裏呆了很久，突然召了秦封過來，“去把朝陽郡主請進宮來。”
    秦封現在身為未央宮總管太監，按理說這種跑腿的事是用不著他來做的，奈何陛下親自吩咐，他也隻能領命去了。
    沈清然趕緊拾掇了一番跟著他進了宮。
    還是這宣室殿，上次她在這裏揭露了慕雪的身份，被楊承禮深惡痛絕，絲毫不留情麵地叫人把她捂著嘴拖了出去。如今她又來到了這裏，殿內陳設一如以往，楊承禮也跟上次一樣，冷漠以對。
    甚至都不叫她起身，看著她跪著，居高臨下，冰冷的視線像刀子一樣一點點淩遲著她。事已至此，她對這高高在上的男人已經沒有了多少情愫，可是看他這樣對自己，還是有些難過，頭垂得更低。
    “朕倒是小瞧了郡主。”楊承禮坐了下來，接過宮女送來的綠豆湯，喝了一匙，卻還是難解心中躁意。
    他說得不緊不慢，語氣中聽不出絲毫怒意，卻還是把沈清然嚇得肩膀一抖，手執拂塵立在一旁的秦封額上也出現點點冷汗，偷偷用袖子擦了去。
    “清然不知陛下所言何意。”她強作鎮定。
    楊承禮又喝了一口清甜的綠豆湯，緩緩道：“你不知道朕是何意，那就讓朕慢慢跟你說。挑唆長沙王世子劫走慕雪的，可是你？散布金屋藏嬌謠言的，可是你？所以說朕小瞧你了……”
    話還沒說完，就被沈清然大膽搶白：“陛下這又是何意？什麼是挑唆？什麼事謠言？陛下和那男狐狸所作所為，難道不是實情？”
    他輕蔑一笑，把手中白玉小碗往案幾上一擱，裏麵的綠豆湯濺出了一些，這動靜讓沈清然和秦封皆嚇了一跳，秦封默默低下了頭，沈清然還是瞪圓了眼睛看著他，手卻是抖的。
    “朕還沒定你的罪，你就自己認了。很好。”
    “你……”
    “郡主，朕本不想為難你，一是看在你已逝父親的份上，二是憐你孤苦。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幹涉朕的家事，朕……也不能容你在長安了。”
    他把他和慕雪的事稱為家事。沈清然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淚水奪眶而出。他歎了口氣，“朕本是想等你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再給你賜婚，讓你風風光光地出嫁。如今看來，是等不到那麼久了。代王次子與你年紀相當，以後雖不能繼承王位，卻也衣食無憂，你明日便隨代王去代國吧，朕已為你備好了嫁妝。”
    代國。山高水遠，苦寒之地。沈清然全身脫力，癱坐在了地上。
    楊承禮又把目光慢慢挪到秦封身上，正要發難，突然有一個小宮女慌慌張張地闖進來，對他磕著頭，道：“陛下，不好了，嫻貴妃小產，怕是，怕是……”
    這宮女是他專門撥去伺候慕容淩的，雖然嘴上說著要除掉慕容淩，但是對唯一的姐姐，他還是很上心，特地囑咐了她，貴妃有什麼好歹，一定要來稟告。看她那慌張的樣子，這小產，莫不是……
    “不是說了給最好的藥嗎？還有太醫呢？”
    宮女怕被問罪，哭得稀裏嘩啦，“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流了好多血……太醫說娘娘身子太弱了，承不住……陛下……”
    不待她說完，楊承禮就提袍往外走，“去紫微殿。“
    秦封趕緊跟上，扯著嗓子喊：“擺駕紫微殿！”
    那宮女抹了抹淚，小跑著跟了出去。一時間宣室裏走得幹幹淨淨，隻剩沈清然一人，她抓緊了自己的裙子，婆娑淚眼間目光格外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