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嚴冬了。
    楊承禮在漢中已與宋衍有過幾次交火，宋衍防守得滴水不漏，但楊承睿仍舊不滿足，連下好幾道金牌，要宋衍堅守漢中。吳軍已無後顧之憂，又有楊乾清這等老將坐鎮漢中，後方也有慕雪等幾位謀士打理，楊承禮本人也是有決斷的主君，要堅守談何容易。不過這也怪不得楊承睿，沈葉大軍在江東覆滅，天下大半已被楊承禮納入囊中，漢中已是長安最後的屏障。楊承睿亟需將吳軍擋在漢中之外，再休養生息，收複失地。他怎能不急。
    宋衍壓力極大，不敢有慢。楊承禮這邊的情況也不那麼樂觀，這漢中之戰，已經拖了快一個秋冬了。拖得越久，楊承睿在長安準備得就越充分，想起隴西的宋家大軍，楊承禮就覺得頭疼不已。
    慕雪倒不是那麼著急，楊承禮要他支援漢中他也隻當不知道的樣子，每日在江陵遊山玩水，時不時還去花街柳巷尋美貌的煙花女子，聽聽琵琶，寫寫詩詞，沾染一身胭脂回來。
    “公子好久沒玩得這般快活了。”雲舒給他脫下浸著寒意的大氈，服侍的丫頭擰了一把溫水淋過的毛巾來，給他擦了臉。
    他靜靜地端詳了這個女子。
    這些日子他過得極其滋潤，似是什麼都不操心的模樣，原本蒼白的臉現已有了些紅潤，觸手如凝脂一般，本就生的極好，這一下更是顧盼生輝。小丫頭踮起腳給他擦著臉，他微微低下頭，呼吸輕輕撫在她臉上，美目流轉，少女紅了雙頰，匆匆擦完，連忙低著頭退到一邊。
    卻被慕雪叫住：“你叫什麼名字？”
    慕雪從來不記這些侍女的名字，此時突然問起，連雲舒也是一驚。小丫頭還是低著頭，臉頰發燙：“奴婢賤名采蓮。”
    “采蓮？”慕雪微微一笑，“‘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倒是個好名字。”
    “多謝公子誇獎。”采蓮福了福身子，臉上難掩笑意。
    慕雪走到案幾邊坐下，采蓮機靈地奉上茶，他接過，一邊喝一邊看著她。輕輕擱下茶，他柔聲道：“你給我磨了好些日子的墨了。”
    “公子居然記得。”她眼底已滿是笑意。
    慕雪也笑著看她，“識字嗎？”
    “粗略識得幾個。”
    “已經很不容易了。誰教你的？”
    “奴婢以前是太守府上服侍小姐的，小姐教過幾個。承蒙大王仁厚，讓奴婢來服侍公子，跟著公子這些日子，也多認了幾個字。”
    亂世維艱，這些女子也命如草芥。當初攻下江陵城，楊承禮為顯仁德，府上下人一個沒動。是生是死，一念之差。
    慕雪收回思緒，對她恬淡一笑：“那你以後便一直跟著我讀書識字吧。”
    她受寵若驚，連忙跪下拜謝。蕭戎進來送信，正好見到這一幕，直接道：“不過一個小丫頭，軍師居然如此看重。”
    慕雪歪頭看了他片刻，道：“我倒是最看重你，可惜你不肯跟我讀書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