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晚間是極冷的，楊承禮加了件披風，走出了營帳，蕭羽緊隨其後。二人在山頂站頂，俯首望去，隻見山水一程風霜一程，紅塵千帳燈。
    “軍師那邊來信了，說一切都辦妥了。”蕭羽道。
    “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楊承禮斂著眉，“沈老將軍什麼都好，就是過於執拗了。”
    “對了，軍師還讓我問大王，以後沈清然怎麼處置。”
    “他自己布的局，自然由他去收。”楊承禮驀地想起每次提到沈清然，慕雪不自然的模樣，不由莞爾，“孤不過問。”
    “是。”蕭羽低下頭，他向來寡言，事情都稟報完，他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楊承禮對著夜景沉思了近一刻鍾，才問蕭羽：“你們是不是都覺得，孤對軍師，太過縱容了。”
    蕭羽連忙拱手，“屬下不敢！”
    楊承禮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你知道孤不想聽這些。”
    “大王和軍師的關係，屬下不敢多言。”
    “恕你無罪。”
    “嗯……軍師聰穎過人，又……又天姿國色，值得大王用心對待。隻是，到底來曆不明，他是何用心，屬下也猜不透，還請大王，謹慎……”
    “孤知道了。”楊承禮將劍插在身前的泥石裏，兩手按在劍柄上，俯瞰著整個定軍山，“你是孤的心腹，你應當知道，孤從未動過心。”
    “是……”
    “對無瑕，孤實在是……他像是一朵極豔麗又淬著毒的花，明知道不能碰，卻還是……”
    他沒有再說下去，他不想在旁人麵前泄露自己的軟弱。蕭羽也識趣地不再多言。夜幕沉沉，馬上就要下霜了，楊承禮收了劍，漫不經心地吩咐道：“讓你弟弟趕去江陵，繼續保護軍師。”
    “是。”
    注定是個不平常的夜。看似平靜，卻充滿了肅殺之意。主帳外木葉蕭蕭，帳內沈葉和鄭容相顧無言。馮意已經退到帳外，卻留下了一杯酒，說是陛下賞賜的。
    意思已經很明了了。聖旨裏說的是讓他“立即返京，頤養天年”，他在軍中的聲望，清然和楊承禮的關係，他怎麼可能“頤養天年”。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曆經沙場這麼多年，他沈葉什麼沒看過，生死早已置之度外。隻是如今，這樣的死法，雖然留足了麵子，卻還是覺得十分遺憾。
    他咬了牙，一把拿起那杯酒，卻被鄭容一把拉住。鄭容攀著他堅硬的手臂，杯中酒卻沒動分毫，他握得極穩。
    鄭容小聲道：“將軍，都到這份上了，我們還要坐以待斃嗎！？”鄭容像看一條毒蛇一般看著那杯酒，牙齒都咬得快滴出血來，“我們隨你南征北戰，自然是聽你的。隻要你一聲令下，麾下眾將士，定然……”
    沈葉卻打斷了他，“軍師，你是要陷沈某於不忠不義的境地嗎？”
    鄭容又氣又急，站了起來，“何為不忠！何為不義！將軍！都這時候了，您還看不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