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怕不是坐以待斃之人。”沈葉捋了一把斑白的胡須，“他若是有意拖延，留有後手，該當如何？”
    “他再神通廣大，隻要孟筠在我們手裏，必不能隨意施展。我們，見招拆招便可。”
    兩人相視一笑，以茶代酒，共飲了一杯。
    沈葉在他對麵坐下，常年的軍旅生涯，即使如此私密的時刻，背脊也挺得筆直。
    “不過將軍，我倒是還有一事相問。”鄭容正襟危坐，好似有極其重要的話要講。得到沈葉首肯，他便道：“你我，為何追隨當今聖上？”
    沈葉竟被他問愣住了，過了許久，才答：“自是為了先皇遺命，江山社稷。”
    “先皇臨終前，是如何說的。”
    “先皇說，要守住這大越萬裏河山。”
    “聖上登基也有幾年了，將軍你看，他可當得起，這大越河山萬裏？”
    沈葉虎眸大睜，根本不敢思考這句話。先皇臨終前，隻有他和蘇平以及張公公在場，他和蘇平，是托孤大臣。如今蘇平已過世，隻有他，輔佐當今陛下，南征北戰，不敢推辭。他是武將，隻知道為陛下清掃四方。這些年陛下窮兵黷武，他心裏不是沒有怨言。但他自小受的教育，便是學成文武藝，賣於帝王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出身寒門，是先帝一手提拔起來的，又臨終托孤，他怎能辜負先帝一片心，辜負這幼帝？
    鄭容這一問，倒是問到了這些年他內心的痛處。楊承睿當年是太子，如今是皇帝，是他唯一的主子。可是，楊承睿，真的當得起這大越錦繡山河嗎？他在一日，尚可為陛下赴湯蹈火，並在一旁勸諫，若有一日他不在了，這天下當如何？他守的，到底是當今聖上，還是這大越天下？
    心裏不是不震動，卻不敢細想下去，對鄭容道：“此事萬不可再提，老夫隻當軍師酒後失言。”
    “都無酒何談失言。不過這話，在下也隻敢同將軍議論。將軍不想聽，在下也不會再提。”說著不由長歎了一聲，“你我相識數十年，什麼風浪沒有見過，塞外雪，漠北沙，南蠻瘴氣，東海巨浪，皆不在話下。將軍若誓死保衛大越，追隨當今陛下，在下也定然誓死追隨將軍。風雨同舟，萬死不辭。”
    一番話道盡這些年同甘共苦，沈葉也格外觸動，“軍師之心，老夫自然明了。”
    正說話間，外頭就有人來報，趙王攜了淮南王人頭和江東布防圖來歸降了。帳內二人對視，沈葉朗聲道：“請趙王到這裏來！”
    景辭是驍勇之人，不帶一兵一卒，提了人頭和地圖便趕來了沈營。沈葉倒是十分欣賞，“舊聞殿下大名，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虛傳。”
    景辭也不多加廢話，直接把人頭和地圖奉上，沈葉交給鄭容細細查看了一番。饒是鄭容這等聰明絕頂之人，也沒發現什麼端倪，與沈葉交換了眼神，點了點頭。
    景辭瀟灑落座，拿過奉上來的茶便喝了一大口，道：“這下可以把子湘還給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