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歇歇吧。”看他這些日子都不長肉，雲舒實在心疼。
    慕雪笑了笑，“這些日子怕是歇不了了。你繼續等消息，有事立刻回稟我。”
    秋深露寒，雲舒拿了衣裳過來給他披上，白底雲紋的精致衣衫，比平日裏總穿的紅衣還要標致些。又端了熱茶過來，他接了，揭開那天青釉的杯蓋，輕輕吹了一口，微微吊梢的眼角抹過一縷茶煙，整個人也輕飄飄的，仿佛也化進了那香茗裏，隨時化為一縷飛煙。
    雲舒長歎了一聲，“公子，何必呢。”
    “你是我心腹之人，我的心，你怎會不知道。”慕雪並沒有抬眼，隻一口口地喝著茶。
    “我有時候總在想，公子這樣的人，應該在天高海闊的地方，像隻鵠鳥般，自在地飛著。”
    慕雪簡直被他逗笑了，“那我比鳥，你長本事了。”
    雲舒撓了撓後腦勺，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公子，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慕雪將茶杯輕輕放在案幾上，似是覺得冷，裹緊了衣裳，“雲舒，我這一生，怕是都要在荊棘叢裏踏過。國恨家仇，我不能忘。國債情債，我也欠的太多。都說‘欲得之，必先予之’。大概我這一生不得安寧，就是我站在頂點必須給予出去的吧。你也不用為我擔心，我總會對自己好一點。”
    一生都不得安寧。七年前他踏出未央宮的那一瞬，大抵就已經注定了。來時是鵝毛大雪天地一白，去時也是那樣的雪夜，那麼寂靜的夜，茫茫雪花把一切都掩蓋住了，卻怎麼也掩不住他要去的方向。他不能在越宮裏，當一個行屍走肉的孌童，他要走出去，再以勝利者的姿勢凱旋。
    他天生貴胄，本該睥睨眾生。但也注定，終生孤寂，永不安寧。
    其實他還是有些喜歡楊承禮的，他們是一樣的人，夾縫求生，披荊斬棘。注定彼此吸引，糾纏一世。
    行軍艱苦，楊承禮已經很多天都沒睡好覺了。每天緊繃著神經，處理一堆事務，偶爾放鬆下來，就會想起慕雪。
    他們已經很久沒見了。有點後悔把人留在了江陵，但又不得不把江陵交給他。有時候楊承禮真的希望，慕雪就是個美貌男寵，放在身邊當個解語花，他走到哪，就跟到哪，為他撫琴為他吟詩，欲念一起便壓著狠狠做幾次。想到慕雪那活絡的眼睛，出塵的氣質，又馬上把這個想法否決了。這些怎麼比得上攜手共進，風雨同舟。什麼樣的水嫩男孩找不到，可是慕雪是唯一的。
    心口的朱砂痣，夢裏的白月光。
    一切辦完，蕭羽便回漢中複命了。楊承禮看著地圖，狀似漫不經心地問：“軍師有話帶給孤嗎？”
    蕭羽被他問得一愣，因為慕雪確實沒說要帶什麼話。不過看大王英眉微蹙，好像是在認真看地圖，其實在急切地等著他答複。腦子一磚，便回道：“軍師要大王保重身體……”
    “就這些？”
    “呃……軍師還說，對大王極為想念。”
    楊承禮總算滿意了，擺了擺手示意他下去。他背上不由出了一層冷汗，還是頭一次對楊承禮說謊，實在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