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六年，淮陽王、楚王奉皇命伐江東叛軍。趙王反，助江東。淮陽王求和，亦反。楚軍求和被拒，盡殲於壽春郊。”
    秉筆直書的太史令如是寫道。可向來成王敗寇，後來楊承禮登基，這位太史令被迫辭官，其弟繼其執筆，這段青史便成了：“元康六年，淮陽王、楚王合攻江東。趙王賢明，率軍南征，解江東之圍。淮陽王歸順。楚王圍攻壽春，兵敗於壽春郊，歿。”
    流傳千古的史書，終究是後者。一樣的青史，百樣的寫法，是非對錯，端看誰站在了頂端。
    孟筠從馬車下來，看著眼前百裏焦土，百千死屍，深深地吸了口氣。景辭從馬上跳下來，摟住他的肩膀。
    “這就是戰場。”景辭這麼說。
    孟筠長歎一聲，道：“你說，這麼多人命，會不會算在無瑕頭上？”
    “怎麼，你還信因果報應？”
    孟筠突然惱道：“怎麼不信？我一定是上輩子造了孽，這輩子遇上你。”
    景辭還是死皮賴臉地摟著他，“那我一定是上輩子修了福報了，這輩子遇見你。”
    孟筠別過臉不理他。上次兩人鬧翻，景辭拂袖而去，孟筠還以為他是真得傷了心，再不會理自己了。沒想到第二天這人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依然纏著他，任打任罵，跟一團棉花似的。
    他的脾氣，倒是越來越壞了。他明知道這樣不好，卻總是控製不住惱景辭。惱景辭總是跟著他，惱景辭這麼縱容他，惱景辭把他們之間本來簡單美好的關係變成現在這樣……
    看孟筠沉思，景辭怕他多想傷神，笑著把他推回馬車，“快些走吧，淮南王還在壽春等我們。”
    看孟筠的馬車徐徐駛離，景辭命人把楚王的屍首抬上來。與楚王對戰前他便放出話，取楚王頭顱者，居首功，賞黃金百兩。沒想到最後是他自己策馬掠過，一劍封喉，取了楊承興性命。
    不過到底是位諸侯王……“厚葬吧。”景辭淡淡道。
    “本官有要事稟告陛下，還請公公通報一聲。”常恒急匆匆地趕到宣室，不曾想皇上正在禦花園和貴妃一起賞花，隻能找到一旁的小太監。
    那個太監瞄了一眼常恒，抖了一把拂塵道：“陛下說了，今日是娘娘誕辰，這一整日都要陪著娘娘，不見任何人。”
    常恒差點嘔出一口血，狠狠拍了一把一旁的雕欄，他一個文臣，氣急了竟也能把欄杆都拍得顫動，他的聲音也是抖的：“此乃國之生死存亡大事！耽誤了你擔待的起麼！”
    那小太監這才被唬住了，低眉順眼地進去通報了。
    楊承睿正在和慕容淩在太液池邊賞荷，本來初夏荷花開得並不是最好，但楊承睿為了讓慕容淩能在誕辰之日賞到荷花，特地讓花匠想辦法催得荷花早開。
    楊承睿把玩著慕容淩一綹秀發，眼神卻是飄忽的，不知看著哪裏，他柔聲道：“以後春日帶你去上林苑遊樂，夏日陪你在這裏賞蓮，秋日我們上挽月樓，看皎皎明月，冬日……冬日看一片香雪海……”
    慕容淩溫柔地回望著他，盡管她知道，他不是在對她說話。
    “挽月樓即將竣工。過幾日……”
    蔣海在那頭聽了剛才那個小太監的通報，隻能上來打斷他：“陛下，太尉常大人有要事稟告。”
    美好的遐想被打斷，楊承睿心頭火起：“不見！讓他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