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初夏，大雨瓢潑裏混著陣陣雷聲。慕雪偎在絨毯裏，那箭傷處理得不及時，他有些發熱，喝了藥後好些了，但內裏還是一片冰天雪地一般，極畏冷。
    楊承禮打開燈罩，將手裏的信放到搖曳的燭火上，火舌舔上信紙，很快就將這封信吞噬殆盡。
    “可靠嗎？”慕雪有氣無力地問。
    楊承禮看著那一小堆灰燼，道：“卑鄙小人，難成大事，但必要時，可以利用。”
    慕雪思索了片刻，笑著說：“那可得好好利用了。”
    “這次全聽軍師的。讓你好好給自己出口氣。”
    慕雪知道他指的是沈諾的事，淺笑著搖搖頭：“大王小瞧我的度量了。沈諾此人，雖然自傲，但卻是沈葉一手教出來的，是個將才，我得留著他。”
    “全憑軍師處置。”
    兩人又商量了一番，定好了戰略，慕雪又有些乏了，楊承禮便讓他休息，自己走出了營帳。
    一出去就看到蕭戎那傻小子跪在帳前，大雨把全身都給淋了，他還一動不動。楊承禮走到他麵前，沉聲道：“孤不是罰了你一個月的俸祿了麼？你還跪什麼？”
    蕭戎昂起脖子，“那是大王的處罰，不是軍師的處罰！”
    “白養你了。你就跪著吧。”蕭羽和蕭戎是當年他前往封地，父皇安排在他身邊的貼身侍衛。當時他煢煢孑立，身邊隻有這對兄弟，可以說說話。蕭羽和他一般大，蕭戎卻比他小好幾歲，他一直是把蕭戎當弟弟養著。
    這大雨傾盆，蕭戎雖然壯得跟牛似的，但難保不會生病。嘴上罵他，回去後還是派人過來把蕭戎拖回去。沒想到蕭戎大鬧起來，死都不肯回去。
    外麵聲音太大，驚醒了慕雪。慕雪讓人把他帶進來，慢悠悠地說：“負荊請罪也不是這麼請的。你起碼要讓我瞧見吧。在外麵跪著有什麼用？”
    蕭戎低頭沒說話，頭發滴滴答答淌著水。
    慕雪懶洋洋地裹著毯子坐起來，“回去吧。你一身寒氣，我都覺得冷。”
    “都是我的錯。”
    “哪裏怪得到你？那一箭就是我二師兄也不一定接得住。你回去吧。”
    蕭戎走到他床邊，半跪下來，堅定地說：“是我害的你，都是我的錯。以後你若有什麼事，盡管差遣我去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慕雪眼睛微微彎起，笑得像隻狐狸：“你說真的？”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當然是真的！”
    慕雪點點頭，雙眸閃閃發光，還是笑眯眯的，仿佛在開玩笑一般：“好，這是你說的，我記住了，你也別忘了。”
    “一定不會忘！”
    “那你回去吧。你在這兒我的病是好不了了。”
    大雨初霽，吳軍就又向宛城發起攻勢。
    顧嘉剛和林芷遊湖回來，就看到林芷的父親林奉儒在他房前。顧嘉了然一笑，兩人客氣地進了屋，林芷又被撇在了屋外。
    “林兄考慮好了？”顧嘉一邊沏茶一邊問。
    林奉儒還有些猶豫，看到顧嘉淡然沉著的樣子，咬了咬牙，一口答應下來：“在下願助吳王一臂之力。還請先生搭橋牽線。”
    如今趙王已擺明態度，江東這邊已經穩定，長安那邊，聽說吳軍和長沙軍連連告捷。他怕自己再不出力，就沒了邀功的機會了。
    顧嘉點頭，卻不見得有多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