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羽無奈地看了弟弟一眼，又抬頭看了看天光，心想這攻城戰還是十分艱難，已近正午了，仍舊沒攻進城門。他向慕雪請示了一下，快馬趕到前方，親自指揮。蕭戎在戰馬上躍躍欲試，也想要過去。
    慕雪笑著說：“你是大王派來保護我的，你走了我怎麼辦？”
    蕭戎撓了撓頭，正想要說什麼，突然就看到一隻箭破空而來，直直地飛向慕雪。他從馬上一躍而下，向戰車裏一撲，一手撐在獨輈上，一手向前一抓，卻握了個空。好在慕雪反應也不慢，身體迅速地轉向一旁，那隻箭還是對著他狠狠地刺了過來……
    慕雪遠遠看見城牆上，沈諾手持烈弓，雖然看不清，但也能知道此刻他有多得意。
    這隻箭沒有射中心口，卻紮在了慕雪右臂上。好在距離太遠，紮在皮肉裏不是很深。慕雪用左手一把握住這隻箭，咬緊了牙，將它拔了出來。
    鮮紅的血濺在了紙扇上，像是又開了幾朵紅梅。
    蕭戎聽著都覺得疼，正要呼人過來，卻被慕雪製止：“穩住。不準聲張！”此時正是吳軍最疲乏的時候，若是得知主將受傷，必然軍心大亂。
    他頗通醫術，快速地撕了塊布料綁住手臂止血，便坐直身子，仿佛一切如常。他料想距離過遠，沈諾也不知道這邊究竟什麼情況，把箭交給蕭戎，耳語了幾句。
    蕭戎看他臉色蒼白，嘴唇都沒了血色，十分擔心：“要不我送你回營吧？”
    “不，照我說的做。”
    “可是！”蕭戎十分不滿。
    “這是軍令！快去！”
    蕭戎隻能照慕雪說的，回到馬上，舉起那隻箭，大笑後高聲道：“聽說沈將軍可百步穿楊！不過這隻箭怎麼隻射中我們軍師的座椅？”
    沈諾臉色大變，眯眼看過去，發現慕雪好像還真得沒什麼大礙，一時下不了台——他剛向身邊的人誇下海口，定要了那嬌美軍師的小命。沒想到失手了。隻能放下手裏的弓，不甘地走下了城牆。
    吳軍士氣大振，呐喊聲更是衝天。慕雪一動不動地坐著，蕭戎頻頻回望，卻被慕雪用眼神警告。慕雪小聲道：“血已經不流了，目前沒什麼大礙。”
    蕭戎拿他沒辦法，心裏又十分愧疚，想著當時要不是自己鬧著，也不至於分心，也許能早點察覺到那隻箭。隻能垂頭喪氣地守在慕雪身邊，更加警惕，也準備好了回去向楊承禮領罪。
    可惜那天終究是沒攻下宛城。沈諾雖然不及他叔父，但還是有幾分頭腦，布防得當，守城軍又十分堅定，近黃昏時吳軍的傷亡十分嚴重，慕雪隻能下令收兵。
    “軍師辛苦了。”楊承禮早已等在營前。
    慕雪被蕭戎從戰車上扶下來，朝楊承禮蒼白的一笑：“無功而返。”
    “誰說無功？”楊承禮還不知道他受傷，抬手拍了拍他的臂膀，正好拍在傷處，慕雪皺了皺眉，什麼也沒說。蕭戎正想要說，楊承禮就發現他們有些不對，問蕭戎：“怎麼了？”
    蕭戎支支吾吾，“那個，軍師他，他……”
    話還沒說完，慕雪眼睛一閉，就要往後倒了。楊承禮連忙伸手攬他，低頭一看，慕雪袖管裏有一股血淌出來，慢慢凝聚到蒼白冰涼的指尖，再一滴滴落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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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傷口已經處理好了，慕雪還是沉沉地昏睡著。平時所有小心思都在比伶人還活絡的眼睛裏，現在眼眸緊緊閉著，睫毛隨著呼吸微微顫動，襯著蒼白的小臉，顯得格外脆弱。
    楊承禮情不自禁去撫他的臉，指尖所觸都是冰涼的一片，如白瓷一般。楊承禮想他還真是對自己狠得下心，中了箭傷，草草包紮了，在那一坐就是幾個時辰。
    楊承禮雖然對他說的那些話，一個字也不信。這麼個人，連自己的師兄都可以利用，甚至連自己都不愛，又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愛他。但他對慕雪，始終是有些迷戀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慕雪心裏再狠辣，到底是有一副好皮囊。所以不管慕雪到底有什麼目的，他都願意把慕雪留在身邊。
    現在這份迷戀之情，漸漸又多了幾分憐惜。慕雪若是梅花，應該被采摘回去，置入精致的花瓶裏，小心嗬護。而不是在冰天雪地裏，迎著風刀霜劍。
    所以那天慕雪要他在扇上作畫題字，他便題了那句詩：“朔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
    其中心意，可見一斑。
    可轉眼，這小狐狸就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楊承禮又看了看他，眼角餘光瞄到那柄紙扇，拿過來展開一看，發現扇麵上已被濺了兩滴血，刺目的鮮紅。
    他喚人拿了紙筆過來，在那潔白的扇麵上隨意添了幾筆，血滴瞬間便成了兩三朵飄零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