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洛宇哲。
    五年前是個藝人，後來因為發生了一些事情，我從熒幕消失，轉戰到了幕後，成了榮臻的經紀人。
    我對經紀人的這段生活很滿意，即使沒有曾經夢寐的閃光燈，沒有粉絲熱烈的尖叫，沒有署名自己的專輯和主演的影視劇，可我得到的是安寧，是我，這五年來最期盼的安寧。
    我和榮臻的相識也緣於五年前那件事，那件事之後我們兩個的人生徹底轉折，成了如今的模樣。
    ——五年前
    “阿哲，台本你剛看了沒有？”經紀人肖瑞在化妝間裏來回踱步，仔細想著有沒有可能出紕漏的地方。
    “看了看了，背得很熟呢。”洛宇哲笑笑，透著鏡子望著自家經紀人，“別走來走去的了，跟隻鴨子一樣。”
    “你小子是不是欠打了？我這為了誰呢？”肖瑞瞪過來一眼，拿著手裏的簽字筆照著洛宇哲腦袋上敲了下。
    “哎哎，錯了錯了。”洛宇哲躲了兩躲，揉揉腦袋：“別把剛弄好的頭發給弄毀了。”
    “反正一會也得毀。”
    “你說什麼？”
    “你不是看台本了嗎？你這期是戶外錄製，還有個你最不喜歡的項目。”
    “啊，你是說劃船那個啊，又不是遊泳，我OK的。”
    “還是小心點吧，今天的風有五級，而且和你們劃船的方向是逆向的。”肖瑞依舊在屋裏來回踱步，皺著眉道：“我和節目組提過這種天氣不該再弄這個項目，但是他們說這樣反倒有挑戰性，收視率會高。。。什麼嘛，壓根不管嘉賓人身安全。”
    “放心吧，旁邊不是跟著救生艇的嗎，肯定不會出事兒。”洛宇哲雖說這麼寬慰他，自己心裏卻也還是有點打鼓，畢竟他怕水怕得很嚴重，雖然這個節目的安排太勉強他了，但是因為馬上要出EP的關係，也隻能硬著頭皮接了下來。
    門口傳來三聲規律的敲門聲，接著響起一個甜甜的女聲：“請問，藝人準備好了嗎？要上場了。”
    “來了來了。”肖瑞應了，拍了洛宇哲一把：“行了，走吧。”
    洛宇哲那邊剛要出門，肖瑞突然想起什麼，從領口下麵摸出來掛在脖子上的平安扣，解下來掛到洛宇哲脖子上，“這回行了，走吧。”
    洛宇哲愣了幾秒，緊接著使勁按了按肖瑞的肩膀，默不作聲轉身走了。
    節目才開錄不到十分鍾，就果真應了肖瑞的話，什麼造型也白搭。五級的風吹在基本沒有遮蔽建築的大空地上還真不是鬧著玩的，辛苦弄了兩個多小時的發型幾分鍾就給吹成了洗剪吹。
    堅持錄到劃船項目，洛宇哲感覺整張臉都給吹變形了，鏡頭無論拉近拉遠看著都是一張麵癱臉。
    劃船之前洛宇哲跟著肖瑞一起進到化妝間補妝，那邊節目組也在外麵忙碌地準備著一會要用的船隻道具和救生艇，固定了岸上的攝影機位，負責跟拍的攝影師也都穿上了救生衣，一會兒嘉賓要用的船上也固定好了攝像頭。洛宇哲也很快就出來了，和其他藝人一起穿上了救生衣，抽簽決定了使用的船隻，洛宇哲的運氣不是太好，和另一個新人都。抽到了一個簡易的木板船。
    肖瑞擔心地望著洛宇哲那邊，跟節目組的導演確認道：“那個船真的沒問題嗎？”
    “放心吧絕對沒問題，我們都是事先試過的。”
    “那你們試的那天有五級的風麼？”肖瑞緊鎖著眉頭，不悅地反駁道。
    導演明顯一臉的不高興，哼唧了一聲沒有理肖瑞。
    洛宇哲那邊馬上就要出發了，卻突然看見肖瑞跑到攝像的船邊，跟船上的人說了幾句什麼，然後把其中一個助手給換了下來，自己穿上救生衣坐了上去。
    洛宇哲剛想開口詢問，出發的哨聲就響了，顧不得別的，洛宇哲隻好趕緊劃開船槳賣力往前劃。
    逆著五級的風劃船的不是極限挑戰者就是瘋子，洛宇哲覺得他顯然屬於後者，水上的風更強，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睜開眼睛也不一定會被吹進去什麼東西，勉強把眼睛睜了幾分鍾就被吹得淚流滿麵。洛宇哲鬱悶地埋頭劃槳，別的組都有護目鏡，就他這組倒黴的木板船沒有。
    洛宇哲坐在前麵，身後坐著那個新人，兩個人雖然劃得賣力，可基本沒起什麼作用，其他幾組也是一樣。洛宇哲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側過頭來費了好大的勁兒才頂著風把話說出來：“你在我後麵看路，我閉著眼睛劃，你指揮方向。”
    也要佩服新人的理解能力，起初聽完壓根不知道他說了什麼，隻是咿咿呀呀一堆，最後琢磨了一會兒才理解了，於是整個人縮在洛宇哲身後，透過洛宇哲的肩膀上方看路，邊劃邊指揮路徑。
    肖瑞在後麵的船上坐著，心裏一直打鼓，不過看著洛宇哲那組的船漸入佳境，也稍微放心了不少。結果這心還沒放多長時間，肖瑞突然感覺風向好像開始變了。
    起初頭發一直都是往後飛，現在卻開始漸漸從右向左地在臉上掃來掃去的了。如果挑戰的時間短的話，肖瑞也不至於太擔心，最主要的就是這次的項目有點極限挑戰的意思，行程很遠，如果現在風向改變是很危險的事情。
    肖瑞想跟節目組叫停，結果發現自己在船上，沒有帶自己的電話，於是一把搶下其中一個工作人員的對講機：“不行，馬上叫停，風向變了，再這麼下去藝人可能有危險。”
    “這怎麼能停？這樣挑戰性不是更大麼？不能停，繼續錄。”
    “擦。”肖瑞咬牙罵了句髒話，目光一直緊緊追著洛宇哲的船，祈禱著別出什麼意外。
    洛宇哲的船遙遙領先著，雖然風向變了，但是他和新人的配合很好，很快就化解了風向改變的問題，船行的方向控製得很好。肖瑞默默看著，手裏拿著行程的路線圖，看到下一個難渡點的時候一下瞪大了眼睛。
    下一個難渡點是這個湖灣最大的看點，就是一個直角的拐彎湖貌，而且最裏麵的地方有著一個暗渦，洛宇哲他們馬上就要經過那個地方。
    肖瑞緊緊握著路線圖，神情焦灼地望著那艘木板船，風向對洛宇哲他們很不利，如果不能馬上通過直角灣，就很有可能被風吹進暗渦。
    渡過快一半的時候，洛宇哲忽然覺得眼睛一痛，覺得是被吹進了異物，洛宇哲一手把著兩隻船槳，空出一隻手揉了揉眼睛，船也因為這一瞬間的失力而被吹離航線，直直往暗渦那邊衝過去。
    剛觸到暗渦的邊緣，船身就翻了，洛宇哲和新人都掉進水裏。新人會水，奮力往外遊出一段，回頭才發現洛宇哲不會水，於是抓住了浮在水上的船槳伸過去：“抓著，前輩！”
    肖瑞也一早就從攝像的船上跳了下來，不管不顧就往洛宇哲那邊遊，沒到暗渦之前就拽住了洛宇哲的手，拚命往外拉著洛宇哲，洛宇哲已經出於半昏迷狀態，使不上力氣，身子也不斷往下沉。肖瑞抹一把臉，直接潛進水裏往外拖洛宇哲，結果被漩渦卷進去，兩個人都沒上來。
    ——五年後
    我是在醫院醒過來的，那個時候肖瑞已經被宣布腦死亡了。
    我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我比他還要早落水，可最後活下來的卻是我。
    後來我聽身邊的人說，救生的人下去救人的時候，肖瑞一直托著我，他們最先抓到的是我，等把我拉到船上以後再去找肖瑞的時候，肖瑞已經找不到了。
    肖瑞的水性很好，等他們最終把他救上來的時候，他還是一息尚存，可是搶救之後還是沒辦法，長時間缺氧，肖瑞最終還是腦死亡了。
    我和肖瑞是從小長到大的朋友，兩個人互相之間沒有一點秘密，對彼此也都是真心的好，好到——像那次一樣，可以舍命的地步。
    小的時候肖瑞和我談過未來的夢想，我說我想當明星，那種出場費六七位數的天王巨星，肖瑞聽了隻是笑：那好，我就來當那個捧紅你這個天王巨星的經紀人。
    好兄弟嘛，當然是要一輩子的。
    肖瑞的葬禮我沒有去，我實在是沒辦法麵對那一張黑白的老友舊照。那一天，他本來可以不死的。
    每次隻要想到肖瑞我都淹沒在深深的自責裏，愧疚之下，我不允許身邊所有人再提起肖瑞，連父母也是一樣，我埋頭工作，可工作的每個細節都透著肖瑞的影子。
    短短一個星期之內我換了八個經紀人，可每一個都不及肖瑞萬分之一，我不能工作，沒有肖瑞就沒辦法工作。
    我開始拒接任何通告，整天窩在家裏借酒消愁，開始明白，也許我不再適合做個藝人。
    那個新人突然出現在我麵前，跟我喝了一次酒，自顧自跟我講了他的事情，問我：既然不想做藝人了，那麼，完成肖瑞未完的工作怎麼樣？
    那個新人就是榮臻，也許是我體諒了他的苦衷，也許是我想對肖瑞做一些補償，也許我隻是想單純地救贖一次自己，我答應了他，做了他的經紀人。
    榮臻確實是個有潛力的人，很努力，很快就紅得發紫，我知道這跟我其實沒有太大的關係，他的先天條件就很好，要成名是遲早的事情。
    後來我才知道他竟然有那樣的背景，可他說過，他不想靠任何人，隻想靠自己，我才終於認真正視了他。
    也因為他這個背景，我跟榮秘書長的關係也拉近了，甚至成了他最得力的助手，當然，隻是圍繞榮臻而言。
    可現在還真是。。。榮臻總喜歡陷我於這樣兩難的絕境。
    他喜歡上了岑溪，而且是非常認真的喜歡，絕非玩玩。
    可我到底應該選擇對榮秘書長不忠，還是應該選擇對榮臻不義。
    大概。。。我這輩子都不會背叛榮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