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上仙的看變成了幾乎是怒目圓睜的瞪。他的手還固執的抬在那裏，抿緊的唇終發出一個音節：“嗯？”
    “我……我弄丟了……”小狐狸忐忑的攥緊了衣角，囁嚅著低下了頭，望著鞋尖。
    ……
    “你，你……”上仙的聲音被憤怒所扭曲，話至一半，停下來似乎是極其痛苦的重重的喘了一口氣後，聲線嘶啞的吼了一聲：“你也…！給我滾！”說完竟然還收回手呼啦一下掀翻了身前的木桌，桌子哐當一聲倒在地上，趴在那一地的碎片上。
    小狐狸顫抖著，捂住了臉，用夾著哭腔的聲音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不要…趕我走啊……她的身子晃了晃，最終還是支撐不住，重重的跪了下來。
    地上的碎瓷迸濺的幾乎滿地都是，尖利的碎塊劃破了布料，刺入皮膚。
    痛，很痛。
    可是她已經分不清是哪裏更痛了。
    小狐狸捂著臉低低的抽泣。
    上仙再沒說一句話，坐在那裏雙手握緊了拳。竭力平複著失控的情緒。
    良久，上仙才恢複了他之前慣有的不鹹不淡，道：“罷了。”
    “……一把梳子而已。”聲音還是有些沙啞的感覺，他頓了頓，又接著說：“我待會給你一些銀子。”停下來又皺著眉想了想，“如果你喜歡，你可以把楓樹下的酒帶走幾壇。”
    “啊？”小狐狸不知所措的抬起頭，仰著滿麵淚痕的臉看著上仙漠然的眼睛，咽了一口唾沫，在心裏說服自己了冷漠也是一種溫度。
    “你……還是離開吧。”
    ……
    舊地重遊。
    還是那個香味，還是那個酒館。
    小狐狸有些恍惚，酒館裏人頭濟濟，座無虛席。手裏攥著一些碎銀，嗅著香味，卻沒有了那時的食欲。
    她失魂落魄的站在一個角落，那個中年儒生還在手舞足蹈的滔滔不絕。
    忽然，小狐狸眼中多日以來無精打采的眼中閃現出一抹光彩。
    不久。暮色四合。
    月漸上雲梢。儒生柃著半斤黃酒半隻燒雞，哼著走調的小曲，悠悠的走在林間的小道。
    “前麵的儒生，稍住腳步。”一個聲音幽幽道。
    “誰？”那儒生嚇了一跳。
    “汝不必害怕，我今日之為一件事來。”儒生聽到草葉搖曳的聲音。“你且聽我慢慢道來來意。”
    “我是泠山上泠之上仙的侍從，前不久上仙遺失了一把桃木梳，特派我來此地追查。經我明查，汝……”
    “究竟是何方妖物在此裝神弄鬼！還不快快現身！”儒生打斷她。
    小狐狸無奈，抬袖一抹臉——就像變戲法似的，竟變成一個青麵獠牙的狐嫗，佝僂著背踱步而出，用那沙啞的聲音低喝：“快把失物交出來吧，凡人！”
    最終儒生臉色青白雙腿打顫把木梳雙手奉還。
    當小狐狸再回竹屋，隻見上仙抱膝縮在床角，把臉埋在膝間，仿佛一直維持這個姿勢，一動不動，了無生氣，如一尊風化的石像。
    那一刻，心疼到無以複加。
    ……
    “小狐狸。”上仙喚了一聲。幾乎是眨眼間，一隻火紅色的狐狸屁顛屁顛奔至跟前，乖巧的坐下歪著腦袋，尾巴似狗兒一般搖的像朵花。
    上仙抿唇笑出聲。伸手摸摸她毛茸茸的腦袋，從懷中掏出一物放到她懷裏。
    小狐狸猶疑半響，然後決然推把桃木梳推得遠遠的。
    看來，許是留下了陰影？上仙勾勾唇，伸指在她腦門上一點，一股青煙在她身下冒出，又很快消散開來，露出一位麵容上寫滿了惶恐的紅衣少女。
    上仙又一次把木梳塞進少女手裏，隨後反手快速的握住，不容拒絕。
    上仙輕笑，低首親吻了一下小狐狸的光潔額頭，用他那如琴音一般泠泠的聲音，緩緩說出了小狐狸等了一百多年的放下：
    “天涯何處無芳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