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旁觀爭如入局 十五、是敵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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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都城太白樓的梅子酒和炙鱸魚可是當地一絕,各處食客慕名而來,因而門前總是客似雲集,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可這幾日太白樓的生意那是出奇的好,賣的最好的要屬梅子酒了,其次就是白麵饃,常常不到日落便已沽清了,諸君可要明日請早了。
千朔一早來到太白樓門前時,便見此盛況。店門口排了長長一條人龍,男女老少著各色衣裳,無論貴賤皆老老實實在排隊等結賬。
各處食客們見此情形大奇,紛紛上前打聽,原以為是出了什麼新鮮菜式引眾人爭搶,卻原來那人龍俱是排隊買梅酒和白饃的。而且此兩樣還是太白樓每日限量供給,每人每日僅限購梅酒一壺,白麵饃一隻,沽清即止。
千朔不動聲色撥開熙熙攘攘的眾家食客,湊近賬台一瞧,隻見杜思圓雙手按住一遝銀票,梗直了脖子正衝台子外的一老翁大吼。
杜思圓:一文!一文錢!!白饃饃一文錢!!!
老翁:多少啊?聽不見!!
杜思圓:……
她無奈從台底下摸出一文銅板在老人家麵前揮了揮,對麵卻仍是毫無反應。
杜思圓:拿走吧老人家……
思圓又撈出一小塊木牌,上書“白饃”二字,字嘛略有點歪又有些扭。
老翁:哦……
他伸出微微顫動的枯手,接過木牌而後晃晃悠悠地走開。
卻見老人家並不落座,而是攥緊了木牌徑直往樓內西北處一角落。千朔見此不由得緊跟而上欲一探究竟。
卻不料還未近前便被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攔住了去路,更是遠遠地就聽見自家掌櫃的吆喝聲那是振聾發聵啊!
老掌櫃:排隊排隊,都排好了啊!拿了木牌的都過來排隊!!!
這老兒唯恐眾人的喧鬧聲把他壓下去,扯開了嗓子是一頓嚎啊!
隻見眾人聞言如潮水一般呼啦就湧了過去,挨挨擠擠好不熱鬧。千朔也被擁擠的人群衝到了老掌櫃邊上,他抬手在老老肩上輕輕一拍。
老掌櫃:拍什麼拍,不知道要排隊啊……?啊!!
老老轉頭一看可不是大大的吃了一驚!東家他怎的會在這裏?啊對對對肯定是來找七哥兒的……這下可要瞞不住了!
肖千朔:掌櫃的,這是發生了何事?
他高聲詢道。
老掌櫃:東家……就、就是有位先生在樓裏看診……
老老心虛,說話不由得磕磕絆絆。
肖千朔:看診?
老掌櫃:正是。據說還是位神醫呢,而且診金分文不取,所以…哈哈……
他示意樓內的人山人海。說話間回身望見有人正往人龍裏插隊,不由得上火。
老掌櫃:那邊的!插隊都不給看啊!回去回去!!
再轉身,又是一臉和善,對著千朔打哈哈。
老掌櫃:這位先生雖然不收診金,卻要收咱樓裏出的青梅酒或者白饃。前兩日這二樣早早就賣光了,為了避免哄搶,今日才安排了限購。可如今照此情形隻怕……
老掌櫃啞著聲繼續說道。
肖千朔:原來如此。
千朔略一點頭,明白了事情原委。
老掌櫃身旁放置一扇竹屏,屏後一人獨坐窗邊,須發輕飄正一手按脈一手撫髯,凝神沉思。
隻見醫者長衫破落,木簪斜插,一雙星眸卻隱含銳光,不露聲色。麵目略赤沉,頜下一把美髯隨風而動。其人似名劍入鞘,若魚龍沉淵。入無聲,動驚世,去無名。
待到傍晚時分,樓內人潮才漸漸散去。老掌櫃抬手擦了一把額頭大汗,一邊忙著招呼眾人明日再來看診,一邊吩咐夥計擦洗收拾。
神醫蘇先生在窗戶邊替人看診坐了一整天,穿堂風吹得發髻淩亂胡子略翹,卻還是一派從容不迫,道骨仙風。此時腰酸背痛腿又麻,正想站起身活動筋骨,掌櫃的早已打眼色讓小夥計急忙過去攙扶一把。
蘇先生:多謝小哥。
他客氣謝道。
夥計:神醫您客氣啥?!咱樓裏可是大大的沾了您的光啊!
小夥計跟著大家一口一個神醫喊得一點不含糊。
蘇先生:哈哈哈,是眾人謬讚了。
他謙虛回道。
夥計:您是不知道,這大白饃和梅子酒不到晌午就賣的精光,永都城那些個地痞流氓轉手就能賣好幾錢銀子呢!我都看……唔唔……
不知道老掌櫃幾時來到他身後,伸手猛地一把捂住了小夥計。
老掌櫃:哈哈哈…小子新來的不會說話,先生莫怪,莫怪啊!
老老聞言是後背直冒冷汗,急忙上前打住。
蘇先生聽說卻是但笑不語,撈起案邊上的一小堆木牌,攏在衣袖遞予老掌櫃。
蘇先生:掌櫃的,木牌請替某交予賬房先生,任其處置。
他微微一笑,聲如鍾罄,風骨文雅。
老掌櫃:這……這、這……
老人家又是大吃一驚,神醫這不等於白忙活了?
蘇先生:掌櫃的不必驚訝,某受人恩惠,當湧泉相報罷了。
他一語雙關,意味深長。
老掌櫃:如此……罷了!
老老見蘇神醫執意如此,也不好推托。當下便應承下來轉身離去不表。
肖千朔立在樓內旁觀多時,聞言不由心內一動!眼見這位蘇先生舉止是風骨傲然,謙遜有禮,似乎與思圓還是舊識,少不得要打探一番。
肖千朔:先生且慢,請留步。
他出聲止住斯人腳步。
蘇先生:哦?
腳步一頓。
肖千朔:不才乃是此間太白樓東主,敢問先生是何方人士,為何在樓內坐診啊?
千朔抬手禮道。
蘇先生:原來是少東家。區區本乃四方遊醫,隻是行醫至此故而盤桓幾日。
他回頭對著千朔上下一打量,不動聲色道。
肖千朔:聽先生方才所言,似乎與賬房先生是舊識?
千朔不欲與他虛與委蛇,開門見山道。
蘇先生:嗯……受人恩惠,不得不報罷了。
他擺擺手,隨意說道。
肖千朔:那還請先生多留幾日,讓我等一盡地主之誼?
蘇先生:多謝少東家。承君盛情,日後若有難處,盡可來尋蘇某。
蘇神醫若有所指道。
若有難處……千朔心竅通明,知他推托卻又意有所指。自家的難處,莫不是指杜思圓?看來這位蘇先生果然與思圓相識,其中淵源恐怕還頗深啊!不知為何,千朔對這位神醫蘇先生甚有好感,是毫無來由不可言說啊!難道是愛屋及烏,由此及彼?
二人交談間隻見思圓抱著一兜木牌興衝衝而至。
杜思圓:蘇先生,這些白饃我施予眾人可好啊?還有梅子酒就給您記在賬上,您隨時來都能喝上……
思圓獻寶一般把懷中木牌遞向前,興致勃勃地相詢。
蘇先生:既然送你了,當然是任君處置,蘇某無有異議。
他微笑答道,而後朝思圓擠擠眼。
杜思圓斜眼一看,這才發現邊上站著的千朔,一派光風霽月甚是紮眼。
杜思圓:東家有異議?
思圓哼道。
肖千朔:不敢。
千朔一低頭,滿是委屈回道。再抬頭,明眸內卻盡是狡黠。
肖千朔:思圓我幫你罷!
言畢也不等她回應,隻徑自伸手去拉扯思圓手上布兜。
杜思圓:你……!
思圓自然不肯遂他意,手上發力往後抽,又怕布包承不住不敢硬來。於是這二人在太白樓內眾目睽睽之下你來我往,拉拉扯扯,來來回回是好幾個回合。
“小七哥和客人在做啥……?”
“吃白食的……?”
“看著不像,那身衣裳可貴著呢!”
“哎呀!!”
樓內一眾夥計趴在欄後瞧熱鬧,那是看得津津有味,樂在其中啊!不提防太白樓的老掌櫃上前在他們身後一人賞了一記腦花兒。
老掌櫃:太清閑了?什麼熱鬧都敢瞧了是不是?!
老老臉一黑,訓斥眾人道。小夥計們不敢回話,紛紛作鳥獸散。老老心知千朔身份,不敢拆破,隻能幫著嘛掩一掩了!至於思圓,老老隻知這位水七公子人緣甚好,古道熱腸,還能招龍引鳳!這不,龍鳳已經在樓內呈祥了!
肖千朔:啊…思圓你推我……
千朔手上猛拉,腳底卻使巧勁往思圓下盤一側輕絆。思圓早就防他發難,見他抬腳當機立斷手上一送!千朔於是連人帶東西猛地坐倒在地上,摸著後腰直哼哼。一張俊容上窘迫非常,十分委屈不似作假。看那架勢大有思圓你不來扶我我就不起來了,東西也別想要了哼!
杜思圓:東家……
思圓理虧心虛,正要伸手去扶,不想身旁一隻修長的手已經先她一步來扶千朔。
肖千朔:蘇先生?
千朔愕然,不曾想是他伸手來扶。一時不知該應不該應。
這隻手修長有力,略帶薄繭,近前似乎還能嗅到手上散發的藥草馨香。
見千朔不應,蘇先生收回手,卻俯身湊到他近前,背對著思圓。
蘇先生:在下有一位故人,與少東家十分肖似。隻不過他姓蕭,無邊落木蕭蕭下的蕭。
他在千朔耳旁悄聲說道。千朔聽聞是心底一震!
蘇先生:少東家,地上寒涼快些起來罷!
說著也不顧千朔猶自神遊天外,一把將他扶起。還把千朔懷裏的布兜拎出來反手遞給了思圓。見天色將暗,思圓也顧不上許多,急忙去換白麵饃不表。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神醫蘇先生到底是敵或友,下回再來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