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慕念完抬頭看了眼聽得如癡如醉的陸生和憋笑憋得肚子疼的姚尹，認真道：“這金刀大俠是不是傻的啊。。。。”
    姚尹解釋道：“摔下山崖時正好是頭著地。也不能排除這個可能。”
    梁慕不恥下問：“頭著地為什沒死？”
    陸生為自己的偶像辯解：“因為大俠有神功護體！”
    “有神功護體為什麼還會被王成才推下山崖？”
    “大俠一時沒有防範。。。叫小人得逞！”
    “那請問這神功突然是從哪來的？”
    陸生苦惱地翻了翻書：“書。。。。書上沒寫。。。。”
    梁慕心道你個腦殘粉！
    還是隻能繼續往下讀。。。。。
    “風。秋風。冷冽的秋風。呼嘯著吹過房裏的冷冽的秋風。自吃了那紅色藥丸，不過片刻，大俠竟感到一股熱流湧向下體。。。。”梁慕：=_=。
    陸生：“下體是哪裏？”姚尹也有幾分好奇。
    梁慕裝聽不到繼續讀：“瞬間燒得他失去理智，欲火焚身時，那隔壁賣豬肉的徐寡婦推門進來。。。。”
    梁慕：-_-#
    陸生著急上火：“讀啊，怎麼不讀了？”
    梁慕道：“這段略過。”
    姚尹也道：“幹嘛略過？”
    梁慕裝沒聽到，翻過十五頁各種兒童不宜，繼續死氣沉沉地讀下去：“徐寡婦道：啊！難道你竟不愛我嗎？金刀大俠常歎了一口氣，道：愛，何為愛？愛是寒夜裏的棉被，春季裏的鮮花。愛是放手。”梁慕：為什麼突然覺得畫風變了。。。
    “徐寡婦捂著耳朵道：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梁慕大喘了一口氣：這麼明顯地湊字數真的好嗎？這徐寡婦好肺活量！
    然而這麼精彩紛呈跌宕起伏的情節，這麼深入淺出揚葩振藻的文章，最後還是把兩個小孩給聽睡著了。
    梁慕深呼吸了一下，驚覺自己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於是把姚尹往懷裏一抱，匆匆忙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間。
    梁慕不是細心的人，這時候看著姚尹睡著後安逸舒緩的神情，卻也不自覺放輕了手腳。打了一盆熱水，老老實實地擦著姚尹的小手小腳。
    他觀察他長長的睫毛，甚至好奇地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觸了一下。這張白淨的小臉再沒有白日裏的張揚跋扈，隻剩下安安靜靜的乖巧惹人疼愛。
    小孩子這種生物，白天是張牙舞爪的小怪獸，夜裏睡著了便成了可愛單純的小天使。所以養孩子的人日日夜夜都要顛覆自己的感觀和計劃——幹脆丟掉吧——怎麼舍得丟掉呢——丟了吧——不丟——
    梁慕透過這張小臉想象另一個小孩的模樣，奴兒如果好好長大的話，現在應該比姚尹小上一歲，也是這麼白嫩，這麼愛哭，這麼黏人。。。。
    梁慕以前覺得自己難以想象他的樣子，任何的神情，或笑或哭，撒嬌的模樣，受氣包一般垂著頭的模樣，祈求的模樣，笨拙地跟著自己的模樣。。。他覺得自己已經想不起來，也不願想起。後來他撿了秦葉，卻因為對奴兒的愧疚而不願對他太好，堅強的秦葉也沒給他追尋舊影的機會。如今他撿了姚尹，才算是真正的開始移情了。
    這樣的局麵，即使他找了那麼多的理由去解釋，其實他心裏明白，從頭到尾都隻有一個理由——因為姚尹像他那可憐的弟弟。
    隻是這樣而已。隻是這樣便已足夠。
    對奴兒有太多的虧欠，梁慕必須為自己找一個喘口氣的機會，如果可以，他想好好帶大這個小孩，就像當初在母親病床前答應的那樣。
    “好。我會好好保護他，照顧他，到他娶妻生子為止。。。”
    吹滅桌上的燭燈，梁慕將小孩塞進被窩裏，脫了衣服上床躺下，靜靜地躺了一會，小孩自覺地找到他的胸膛蹭過去，緊緊地貼著，甚至舒服地呼出一口氣來。
    月光從窗戶照進來，幽藍的光溫柔地流淌著，印在黑暗中姚尹的眼睛上，那眸中便好像載著星光銀河般璀璨發亮。
    姚尹利用裝睡享受完梁慕的服侍，白日裏心裏積攢的怨氣才慢慢消散。他拚命地仰頭去嗅梁慕的下巴，又伸手摸了摸，樂道：“梁慕，你沒長胡子啊。。。”
    梁慕抓住他亂摸的小手捏了捏，覺得又小又軟，像易碎品一樣令他不敢用力，他感慨道：“梁念，你個臭小子要多吃點，你已經十四歲了。。還像隻小病雞一樣，殿裏七八歲的孩子都比你強壯。你真的是十四歲？是不是騙老子？”
    姚尹沒有出聲。這是梁慕第一次喊他梁念，他覺得耳根和心窩都暖暖的，兀自回味了一下，竟覺得那兩個字在心中開始發燙，灼熱的溫度叫他的小腦袋“嗡”地一聲停止思考。
    於他來說，這個名字是一種承認。揭示著他正式進駐梁慕狹窄的心房，擠得一個小小的位置，從此安穩地駐紮下來，輕易不會被趕走了。
    梁慕像給狗狗順毛一般扒了扒他長長的頭發，嘖嘖了兩聲道：
    “這麼長。。。到時候幫你剪了，閻王殿的幼稚園也不好混，那些小屁孩打起架來像娘們一樣揪人頭發。你明天跟著師父練基本功吧。。。這麼小一隻，上學了也隻有被欺負的份。”
    姚尹都一一傻笑著應了。
    梁慕又想起下午的事了，便問姚尹：
    “你討厭陸生？”
    姚尹從欣喜中晃過神來，眼珠子轉了又轉，才答道：
    “沒有啊，我隻是不喜歡你喜歡他。”
    這句話真假參半，前半句是假，後半句是真。
    梁慕聽罷卻全然不能理解：“嗯？”
    姚尹隻好盡量直白一些：“你隻能喜歡我一個人。”
    梁慕啞然笑了一會，還是道：“不懂。”
    “有什麼不懂？”姚尹沒好氣道：“你喜歡的人越多，分給我的就越少了！”
    梁慕認真地想了一會，看著那柔柔的月光停在姚尹長長的黑發上，映出兩道光痕來，襯得他滿頭發絲如黑綢緞般發亮。他問姚尹：“你們小孩子是不是整天琢磨這些東西？”
    不等姚尹回答，他一把便將他的小腦袋塞進被窩裏，壓著他的手腳任他撲棱不已。
    姚尹在被窩裏嗚嗚嗚地抱怨。內心恨恨地想：“你們大人呢？解釋不清楚的事就不解釋了嗎？”卻聽見梁慕在外頭清亮中帶著痞氣的笑聲，他驚訝地停下掙紮，在被窩裏喘著氣，仔細地聆聽確認。
    原來這個人。。。也是會這樣笑的嘛。。。。
    笑得這麼。。。這麼有人氣，居然是因為自己麼？
    他近乎貪婪地聽著，竟恍惚覺得梁慕的笑聲是自己這輩子聽過的最好聽的聲音，比春雨潤物更美妙，較冬雪初融更動人，比這世上最好的樂器奏出的曲調都要好聽。。。
    如果可以，他便想將這樣的笑聲封存珍藏，如守財奴守著秘密的寶藏，再不叫任何人覬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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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二十七號。
    梁念跟著甲乙丙幹了好幾天體力活，將這院裏大大小小裏裏外外的活都包攬下來，砍柴，洗碗，生火，挑水。。。院裏有一塊小小的菜地，師父也全權交給他處理，沒事幹的梁念就蹲馬步，背師父教給他的內功心法，一整天下來常常累得不成人形。
    師父道先練練這小胳膊小細腿，於是他夜裏便全身酸痛得睡不著。梁慕是有經驗的，也不心疼他，最多夜裏幫他揉揉腿按摩按摩筋骨便是。
    梁念卻出乎意料地很吃得下苦，但他還氣梁慕見自己這幅樣子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假哭了幾聲捂著眼睛撒嬌：“梁慕，你一點都不疼我。。。”
    梁慕的回答是狂掀他的腦門，指著他另外一隻手捏著的糕餅道：“這都不叫心疼？你知不知道老子心多疼？！”
    梁慕以糕點為命，梁念卻以剝削他的糕點為樂，實則他分明不吃這小孩子才吃的玩意，卻變態地愛看梁慕痛心疾首忍痛割愛的模樣。
    留客樓的師父雖走了，過幾天夜裏起身撒尿，便有一個少年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要了他祖傳的糕點秘方。
    秦葉無事時便在火房裏瞎琢磨，每次都能看見他滿頭滿臉麵粉地揮舞著擀麵杖，引得陸生也整日呆在灶前跟著學做，如此幾日終於做出了樣子，梁慕也賞臉得很，以震驚眾人的速度消耗著秦師傅做好的糕餅數量。
    梁念積怨已久，有一次特意跑到火房去觀摩，趕巧看見秦葉在洗紅棗，便窩在門口看了一會。冬天裏的井水冷得像冰一樣，叫秦師傅兩手都長滿了凍瘡，他抬手擦了擦汗，專注地幾乎沒看見梁念。梁念見狀便陰陽怪氣地諷道：
    “目光短淺。”
    秦葉頓了一下，故意憋著氣不理會他。
    “小恩小惠。”
    “。。。。。。”
    陸生在燒開水，傻傻地問道：“梁念，你在和誰說話？”
    “和一個無能的人。”
    秦葉這才忍不住接話茬：“無能？你憑借著什麼這麼說？”
    “憑你在他身邊呆了這麼多年，卻還陪他呆在這個牲畜圈裏。憑你空有一身武功，卻從沒想過要殺了那個人。這殿內的殺手你認識多少？交好的有多少？你可知道梁慕對這些人了若指掌，哪些是帶著恨的，哪些是安於現狀的，哪些是暫時安於現狀的，這些，你全沒想過去了解吧。。。”
    秦葉靜了半響，想找些話反駁這個自大的人，卻發現自己當真無言以對。
    他呐呐道：“那是因為你不了解楚封白。。。這天底下沒有人能殺得了他。。而我一旦失敗，死的便不隻是我一人。”
    陸生這才算是聽懂，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你們瘋了！怎麼會想要殺老板呢？老板對我們這麼好，又給我們東西吃，又給我們地方住。。。”
    梁念嗤笑道：“我的祖父曾說，這世上有很多種方式能戰勝一個人，並不是強者勝，而是智者勝。秦葉，你似乎腦子不怎麼好。。。”
    話剛說完他就被一隻手揪住耳朵，疼得他叫出聲來：“啊啊啊。。。。梁慕，你做什麼？！我又沒說錯！”
    梁慕剛剛幫他去取了舒筋活血的藥酒來，不料梁念卻是支開了他來這胡鬧來的。
    瞥了一眼傻站在原地悵然若失的秦葉，梁慕氣得手下又加了幾分力氣：“怎麼沒說錯？你若是想害死阿葉，便別想再得我庇護。”
    秦葉自小便是個少根筋的，若是真聽了他這話去做什麼傻事，到時候梁慕定是恨不得掐死這小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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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念（￣ー￣）：目光短淺。
    被梁慕調，教過的秦葉=_=：無理取鬧。
    梁念￣へ￣：小恩小惠。
    被師父調，教過的秦葉=_=：吃白飯的。
    梁念(╰_╯)#：無能。
    被楚封白調，教過的秦葉╮(╯▽╰)╭：爭風吃醋。
    梁念(⊙o⊙）：。。。。。。
    我竟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