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人剛吃完飯。杜秀芸突然：“爸，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杜大海不以為然地：“說吧。”
    杜秀芸看看旁邊的杜妻和杜蓉蓉：“爸，咱到院子裏說好嗎？”
    杜妻和杜蓉蓉麵麵相覷，杜蓉蓉不滿地一吐舌頭：“嘔。”
    杜大海跟著杜秀芸走到院子裏：“什麼事？還神神秘秘的？”
    杜秀芸神情嚴肅地：“爸，你太不像話了！”
    杜大海一愣，杜秀芸：“鎮裏王叔讓你支持佳駿哥，你也答應了，為什麼口是心非？”
    杜大海不滿地：“你怎麼說話？我什麼時候不支持了？我什麼事不支持了？”
    杜秀芸：“你支持為什麼不答應幫佳駿哥借錢？”
    杜大海：“我已經跟他說了，村委會沒錢，咱家也沒錢，怎麼借錢給他？”
    杜秀芸：“你裝糊塗！佳駿哥根本不是這個意思，佳駿哥的意思是托你去跟蘇伯伯借錢，等錢借到手，他再從你手裏借錢，中間就是換換手，你為什麼就不肯幫他？連這樣的小事都不幫，你支持他什麼了？”
    杜大海：“我——好，實話跟你說吧，我就是不想去跟蘇長嶺借錢，你不知道大人間的事，這老家夥從打小到現在，處處跟我飆著幹，事事不服氣，大事小事跟你鬧擰巴。你說我一個村長去向他借錢，他能給我好臉嗎？他要是不借給我，我這老臉還往哪擱？還有，他要是知道了我替他兒子借錢，他找我來鬧騰，我的威信還有沒有了？”
    杜秀芸生氣地：“你就想著你的威信！你的麵子！你為什麼不想想葡萄園要是又黃了，葡萄爛在地裏，月繡灣繼續受窮，你就有威信？你就有麵子了？要不是佳駿哥回來承包月繡灣，月繡灣現在還是一片荒地，你怎麼跟鎮政府交代？現在月繡灣的葡萄長出來了，大家剛看到了一點希望，佳駿哥現在需要錢，把他的事業繼續做下去，求你幫他借錢你都不肯，你還算什麼書記村長！怪不得好多人都在背後罵你，你心裏就不愧嗎？爸，不是女兒嚇唬你，佳駿哥的葡萄園要是黃了，月繡灣要是沒希望了，我就和那些村民一樣，離開月繡灣，走得遠遠的，永遠也不回來——”
    杜秀芸說完，捂著臉跑出門去。杜大海啞口無言，他也不由自主地一跺腳。杜妻和杜蓉蓉不解地麵麵相覷……
    蘇長嶺正在掃院子。杜大海進來，笑嘻嘻地：“老哥，掃院子啊。”
    蘇長嶺瞥了他一眼，繼續掃著院子：“明知故問。”
    杜大海沒話找話地：“老哥，你院子裏這幾盆花擺弄的不錯呀！”
    蘇長嶺：“錯不錯跟你沒關係。說吧，有啥事？”
    杜大海：“沒事，隨便走走。我看這花擺在村委會窗台上不錯，給我幾盆吧？”
    蘇長嶺：“想的你美，想要拿錢來買，五十塊錢一盆。”
    杜大海：“你別說，今天還真是想跟你談談錢的事。”
    蘇長嶺立刻警惕起來：“什麼錢？村裏的錢我可全交齊了。”
    杜大海：“你別緊張呀，老哥，不是那個錢的事情。”
    蘇長嶺：“那是什麼事情？我蘇長嶺一輩子不跟人借錢，從不欠別人的錢，也沒因為錢跟人打過唧唧，你想談什麼？”
    杜大海：“好，我直說了吧，不是你跟別人借錢，是我想跟你借錢。”
    蘇長嶺沒聽清楚：“你說什麼？誰跟誰，借錢？”
    杜大海：“是我想跟你——借錢。”
    蘇長嶺聽清楚了，他愣了一會兒，突然咯咯笑了起來，笑得十分開懷——”
    杜大海很囧：“你笑什麼？”
    蘇長嶺笑完：“我笑老天爺有眼，你終於栽倒我的手裏了。”
    杜大海不滿地：“我跟你借錢，怎麼是栽倒你的手裏了？”
    蘇長嶺笑嘻嘻地：“你想跟我借錢是吧？”
    杜大海點點頭：“啊。”
    蘇長嶺臉一橫：“不借。”
    杜大海急了：“你，不是，為啥不借？”
    蘇長嶺：“就因為你是杜大海。”
    杜大海：“我杜大海怎麼了？”
    蘇長嶺：“你杜大海沒怎麼，我就是不借給你。”
    杜大海氣衝衝走出來。蘇佳駿急忙迎上去：“杜叔，錢借好了？”
    杜大海邊走邊搖頭：“沒有，他不借。”
    蘇佳駿失望地：“完了，要是您也借不出錢來，那我的葡萄園是沒指望了！”
    杜大海突然站住了，他像下定一個決心，轉身對蘇佳駿：“你等著，我這回豁上不要臉了！”
    說完，他再次朝蘇家大門走去——
    蘇長嶺不解地：“怎麼又來了？你不是賭氣不借了嗎？”
    杜大海笑嘻嘻地：“剛才跟你鬧著玩的，我怎麼會跟你賭氣呢？”
    蘇長嶺冷著臉：“你就是不賭氣我也不借給你。”
    杜大海繼續涎著臉：“你這話就不對了，老哥，咱倆誰跟誰呀？咱是打小光屁股玩長大的兄弟呀？”
    蘇長嶺：“光屁股不假，可不是兄弟，是冤家。”
    杜大海：“老哥這話又過了，咱倆既無殺父之仇，又無奪妻之恨，怎麼會是冤家呢？”
    蘇長嶺憤憤地：“你總看我不順眼，總想法擠兌我。”
    杜大海急忙：“好好，我不跟你強，就算你說的對，我杜大海擠兌過你，我杜大海錯了，我給你賠禮道歉行不？你也知道，我杜大海一輩子從沒服過軟，今天我就給老哥您服軟了，我杜大海對不起老哥，平時多有得罪，還望老哥看在從小光屁股的份上，原諒小老弟的口中無德。”
    蘇長嶺有些驚訝地看著杜大海——
    杜大海：“要不這樣，老哥還不原諒小老弟，就扇小老弟兩個嘴巴子，以解老哥的心頭之恨。”
    杜大海把臉送到蘇長嶺的跟前，蘇長嶺沒有思想準備，一時愣在了那裏。杜大海：“老哥要是不好意思，那老弟我自己來。”
    杜大海舉起兩手，扇在自己的臉上——
    蘇長嶺：“好了好了，我蘇長嶺剛才是說著玩的，你怎麼就當真了？咱倆誰跟誰呀？從小一塊光屁股長大的，當初玩泥巴的時候都是一人一半。多大點事，不就是借點錢嗎？既然你都跟我服軟了，我蘇長嶺也不是那種小雞肚腸的人。現在老弟遇上難事，我老哥能坐視不管嗎？想借多少你盡管開口！”
    杜大海：“五萬。”
    蘇長嶺沒有想到：“五……萬？”
    杜大海：“你放心，我杜大海也不會虧待老哥，我借五萬並不白借，時間一年，到時候按銀行同期利息還本付息，你看行嗎？”
    蘇長嶺遲疑地：“行，行……不過，利息是不是低點？”
    杜大海：“行，那就再給你加兩個百分點。”
    蘇長嶺滿意了：“行行，那咱們一言為定。不過，我有句話想問問，你為啥要借錢？”
    杜大海故作神秘地：“這個……你得為老弟保密！”
    蘇長嶺故作聰明地：“噢……我明白了，我一定保密，一定保密……”
    蘇佳駿接過五捆用報紙包著的人民幣，把自己剛寫好的借條給了杜大海。杜大海：“不多不少五萬，你數數？”
    蘇佳駿看了看紙包：“不用了，正好。謝謝你了，杜叔。”
    杜大海：“不用謝，就算我這個村長支持了你一回。”
    蘇佳駿：“杜叔，我不會忘了你的。”
    杜大海：“得，你饒了我吧，你要再惦記我這老臉可就成猴屁股了。”
    “
    餐桌旁，蘇長嶺很高興的樣子。蘇長嶺招呼老伴：“再炒一個雞蛋，燙壺酒。”
    蘇母在廚房裏：“哎，知道了。”
    蘇佳駿也很高興的樣子：“媽，給我炒一個辣椒，把那瓶葡萄酒拿來。”
    蘇母：“辣椒我切好了，酒在你跟前的櫃子裏。”
    蘇佳駿從櫃子裏拿出一瓶葡萄酒，啟開，倒進玻璃杯裏。蘇佳駿殷勤地：“爸，你也喝點葡萄酒？”
    蘇長嶺鄙夷地：“好人不喝那玩意，酸不拉機的。”
    朝老伴喊，我的酒好了沒有？”
    蘇母應答：“好了好了。把菜和酒壺送到餐桌上。”
    蘇母不解地：“今天什麼日子，你們爺倆這麼高興？”
    蘇佳駿笑著：“今天是我的生日——”不由自主地唱起來，“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的祖國——清晨我放飛一群白鴿——”
    蘇母：“瞎說，媽還不知道，你的生日早著呢！”
    蘇長嶺喝了一口酒，也哼哼唧唧唱起來：“蘇三離了洪洞縣——”
    蘇母驚訝地：“你這老東西怎麼也唱起來了？今天是你的是什麼日子？”
    蘇長嶺：“今天是我的……反正好日子，你不用管了。”
    蘇母不滿地：“我看你們爺倆有病啊，啥高興事還瞞著我？”
    蘇佳駿避開蘇長嶺，悄悄附在蘇母耳朵上：“媽，我告訴你，今天我借到錢了，五萬——”
    蘇母：“五——”
    蘇佳駿趕忙捂住了她的嘴。蘇母高興地：“兒子，那今天多喝點。”
    蘇長嶺一飲而盡，蘇母去奪蘇長嶺的酒杯：“你就不要多喝了。”
    蘇長嶺：“今天我高興。”
    他得意地拉過老伴，也附在她的耳朵上：“我告訴你，老婆子，今天杜大海那老小子終於服軟了，跟我借五萬塊錢——”
    蘇母一愣：“借五——”
    蘇長嶺趕緊捂住老伴的嘴：“高利息，比銀行高兩個點。”
    蘇母有些懵了，蘇佳駿朝蘇長嶺舉起酒杯：“爸，看你今天高興，兒子敬你一杯，幹！”
    蘇長嶺：“謝謝好兒子一片孝心，幹——”
    蘇母突然：“我怎麼覺得不大對勁，你借回五萬，你借給五萬——”
    蘇佳駿和蘇長嶺同時阻止蘇母：“噓——”
    蘇佳駿和蘇長嶺轉而笑臉相向：“幹——”
    蘇長嶺一步三搖地在路上走，還處在半醉半醒的得意狀態：“這老小子，跟我服軟了……”
    一個村民迎麵走來，剛剛錯過，蘇長嶺轉身回來拉住村民：“你還不知道吧？杜大海跟我借錢了，五萬，這老小子終於跟我低頭了，求我借錢……”
    村民懵懵懂懂地走了，又一個村民走過來，蘇長嶺又拉住他：“你肯定不知道，杜大海跟我借錢了。你不信？不信我這有借條——”
    蘇長嶺從兜裏掏出一張紙來，意猶未盡地：“你知道杜大海借錢幹啥嗎？不說你也能猜出來，嘻嘻，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