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子謙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正好楊佩宇從外麵回來。
    “怎麼樣，同學聚會好玩麼？”盧子謙擦著頭發隨口問道。
    楊佩宇把鑰匙往桌上一扔，倒在沙發上打了個大大的嗬欠，搖著頭：“無聊，以後再也不去了，就是一幫人吃吃喝喝吹牛而已，對了，你知道胡冉吧，她現在成了大明星，可了不起了，一晚上就各種狗眼看人低，裝雞毛啊裝。”
    盧子謙笑了笑，在他旁邊坐下，攬過楊佩宇的肩膀，親了親他的臉：“嗯，我知道了，你先去洗澡吧。”
    “那你幫我放水去。”楊佩宇拿腳踢踢盧子謙的小腿。
    盧子謙看他一眼：“自己去，你是出去玩的又不是出去工作了。”
    本來盧子謙也是千人寵萬人疼衣來張手飯來張口，從小被人伺候著長大的公子哥兒，楊佩宇也差不多，倆人在一起之後常常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半天，好在盧子謙不計較，就憑著楊佩宇鬧，鬧急了就出門逛逛。
    楊佩宇癟著嘴巴走向浴室，嘟噥道：“難怪你醫院門口都成了乞丐收容所了，人品不好你。”
    乞丐收容所。聽到這五個字盧子謙一瞬間詫異了一下，但馬上想起來，自己臨走前敷衍著讓蔣慈等在那裏，本以為他不會真的蠢到一直在那裏等。
    突然有些心虛，但是想想，他要是等不到，一定會回去的吧。
    “對了，把衣服收進來，今晚有雨。”楊佩宇在浴室裏喊了一聲。
    盧子謙應了一聲，沉默地走向陽台。
    兩個人又在床上翻雲覆雨一番後才睡下，楊佩宇側身摟住盧子謙的胳膊，把頭埋進他的頸窩中，小聲道：“你今晚話真少。”
    盧子謙閉著眼“嗯”了一聲，再不做聲。
    當夜果然下起瓢潑大雨，窗外雷聲大作，鄰居家養的狗大聲亂吠，盧子謙躺在床上閉上眼又睜開，悄悄拂開一點窗簾看著外麵如銀蛇般的閃電，掏出手機給小徐打了個電話，但是已經關機了。
    又躺了一會兒，輾轉反側竟然難以入睡。
    自己當初是因為什麼才收留他這樣一個沒文化又有殘疾的人，說起來，似乎是那可笑的憐憫心在作怪，就像現在，擔心著他是不是還等在那裏，想著，便匆匆穿上了衣服。
    “你要去哪裏……”楊佩宇迷糊著醒來，慵懶地問道。
    “去醫院看看寵物。”盧子謙留下這樣一句話就出門了。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沒有一點要停的意思，盧子謙上了車朝著醫院駛去，現在已經十二點多了，再加上這種鬼天氣，路上一個人也沒有。
    打開遠光燈，眯起眼睛看向醫院的位置，沒有人，看來已經走了吧。
    盧子謙突然鬆了一口氣，的確，如果因為自己的一句話這種天氣還在那裏等著的話，是不是有點可憐了。
    剛準備要掉頭離開，大雨中，一個人從台階上緩緩站起來，已經被雨水澆了個透，在盧子謙震驚的目光中，慢慢向這邊走來。
    “您處理完事情了麼？”
    這是蔣慈張嘴問的第一句話。
    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頭皮上，在九月的夜雨中冷的瑟瑟發抖，看起來就像一隻可憐兮兮的棄犬。
    “嗯。”盧子謙卻隻能用簡單的單音節來回應他，握住放線盤的手卻在止不住地顫抖。
    盧子謙下車撐開傘，打開醫院的大門，蔣慈跟在門口看了看光潔的大理石地麵，又看看自己濕漉漉髒兮兮的鞋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後倒退了一步：“院長您幫我把涼涼抱下來吧，我在這裏等著，謝謝您了。”
    盧子謙沒說什麼，上了樓，打開籠子，那隻獨眼小貓精神了不少，見到盧子謙一個勁兒地叫著，旁邊那條哈士奇睡的張牙舞爪，呼嚕聲震天響。
    抱著貓下了樓，蔣慈瑟縮著等在門口，見到涼涼，想迎上去，但是硬生生站住了腳。
    接過涼涼，盧子謙撐開傘幫他們遮雨。
    蔣慈從口袋裏掏出一隻塑料袋，撐開，將涼涼小心地放在裏麵，然後拉開外套的拉鎖將涼涼緊緊抱在懷裏：“那我先回去了，今天謝謝您了。”蔣慈道了謝，抱著涼涼轉身要走。
    “我送你回去吧，上車。”
    蔣慈一愣，轉頭看著盧子謙，憨笑兩聲：“沒事，也不是太遠，走回去就行了。”
    “雨下的很大。”盧子謙打開副駕駛座旁的車門，然後委身踏進車子裏：“上來吧。”
    “真的不用……”
    “會淋到貓的，它本來就傷風。”盧子謙打斷他的話，語氣裏隱約透露出一絲不耐煩。
    蔣慈沒了聲，有些尷尬地站在一邊，不知該如何是好。
    “上車啊。”盧子謙的語氣很明顯帶上了一絲怒意。
    蔣慈沒敢再說什麼，將涼涼身上的袋子拿下來鋪在副駕駛座上之後才敢小心翼翼地上了車。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蔣慈僵直著後背盡量不往後靠去，生怕弄髒車座。
    雨越下越大，前麵低地勢的地方都已經淹成了河，盧子謙打量了半天才道：“前邊過不去了，繞道吧。”
    繞到地鐵附近才發現這裏比剛才那地方淹的還要嚴重，停在外麵的小轎車已經淹了底盤，盧子謙倒車又回去。
    “你家那裏估計現在水位很高，車開不過去，而且。”盧子謙看了眼油表：“我的車快要沒油了。”
    蔣慈“啊”了一聲，張大了嘴巴，然後忙擺手：“沒關係，我走回去就行了。”
    “我可以把你送到你家附近的上坡，然後你再自己走回去。”盧子謙攥緊了方向盤，張了張嘴還想要說什麼，但是最終沒有再開口。
    蔣慈靜靜坐在車裏，涼涼窩在他懷中腦袋一歪一歪快要睡著，蔣慈伸手撫摸著涼涼的腦袋，涼涼“喵”了一聲後便窩在蔣慈懷中沉沉睡去。
    盧子謙繞了很遠的路，眼看著油表漸空，把蔣慈送回去的時候，車已經沒油了，發動了半天也沒再發動起來。
    外麵雨勢絲毫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誇張，伴隨著響雷聲，盧子謙喪氣地歪在座椅上，蔣慈看著他，良久，才輕聲問道：“怎麼了？”
    “車子沒油了，走不了。”他看了看外麵的瓢潑大雨。
    蔣慈思忖了一會兒，突然伸出手輕輕拉了下盧子謙的袖子：“要不，你到我家住一晚吧。”
    想起那髒亂的小巷，擁擠的房間，盧子謙幾乎是沒有猶豫地搖了搖頭。
    “沒事的，我那有套新被單，而且，我睡地上就行，您是為了送我才回不去的……”蔣慈十分真誠：“而且現在，也打不到車……”
    “不用，我睡車裏就行。”說著，盧子謙身子向後探去，拿過了車後座的毛毯：“你先回去吧。”
    “在車裏……不會漏雨麼？”蔣慈天真地問道。
    盧子謙瞪他一眼，給他打開車門：“你回去吧，傘給你。”
    蔣慈卻坐在原位遲遲不肯動彈，他一直拿眼睛看著盧子謙，畢竟在蔣慈的思想中，人家幫了自己這麼大的忙還讓人家睡在車裏實在不是待客之道。
    想了想，蔣慈轉身下了車，將涼涼緊緊護在懷中向家中跑去。
    盧子謙鬆了一口氣，倚著車座點燃一根煙，默默地看著外麵的大雨，楊佩宇不顧打雷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盧子謙煩躁地關了機，然後倚在座位上抽煙。
    不一會兒，卻看見蔣慈拿著一條被子回來了，盧子謙眼睜睜看著他將被子蓋在車子上，傻了眼。
    “你做什麼。”
    “我怕萬一雨水順著門縫進去了怎麼辦。”
    一聽這話，盧子謙隻覺自己都無力反駁，下了車，推開蔣慈：“行了，我知道了，我去你家睡。”
    跟著蔣慈小心翼翼地穿過那條髒亂的街道，水沒過了腳踝，盧子謙隻覺一陣惡心，開口就問：“那裏有洗澡的地方麼？”
    蔣慈忙點頭道：“有，二十四小時供應熱水，放心吧！”
    這間小屋子和上次來沒有什麼變化，水泥地，黃黃的牆上貼著老舊的明星海報，小的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蔣慈脫掉濕漉漉的衣服忙前忙後地幫他收拾床鋪，涼涼窩在一邊的衣櫥上已經睡熟。
    “去洗澡吧，我帶你去。”蔣慈殷勤地幫他找好洗漱用品，盧子謙跟在他後邊在心裏罵了幾句，但也沒辦法；洗完後，穿著蔣慈的拖鞋隻穿一條內褲走了出來，等了很久才見蔣慈出來，手裏還抱著一盆衣服。
    “嘿嘿，你的衣服我已經幫你洗好了，那邊有洗衣機，我去幫你甩幹一下，晾一晚，明天就能幹了。
    “不用了。”盧子謙的聲音冷冷的：“我的外套不能水洗，就扔了吧。”
    蔣慈站在後邊紅了臉，他拿起那件西裝外套看了看，果然已經變形了，又拿出盧子謙其它幾件衣服挨個檢查，所幸其它的還好，蔣慈把他們一起曬在陽台上，然後抱著盆子進了屋。
    等收拾完了已經淩晨兩點多了，蔣慈在地上鋪了些報紙然後找了幾件衣服疊起來當做枕頭，跟盧子謙道了聲晚安就關上了燈縮在地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