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醒來已是晌午，他做了個悠長的夢，醒來卻什麼都記不得了。狗剩娘正在一旁打瞌睡，見他醒來，急切地問道：“餓了嗎？”靜遠聽到響動，也趕緊拿了吃得過來。
    “唔。”包子心裏難受，爹爹的死好像是個玩笑，真真假假，他有點分不清楚。於是便開口問道：“伯母，我爹爹真的死了嗎？”
    狗剩娘不忍心回答，在一旁抹眼淚。靜遠隻好開口，“屍首已經找到了，就在普安寺斂放著。”
    包子攥著被角，回想起爹爹的教訓，男兒有淚不輕彈，努力抑製眼淚。“伯母，我不餓了，先讓我去看看爹爹吧。”
    “再怎麼也該把飯吃了。”狗剩娘勸到。還在發燒呢，路上出什麼事可怎麼辦。
    包子此時哪有心思吃飯，盡管胃裏空空的，卻一點都不想吃東西，是痛苦把肚子都填飽了罷。他掙紮著坐起來，呆愣愣地穿衣服，腦袋昏昏的，連袖子都套不上。
    狗剩娘替他穿好，看著平時活蹦亂跳的一個孩子這麼萎靡難過，心裏不比他好受。知道再怎麼和包子說他也聽不進去，她轉頭對靜遠說：“拿點吃的，路上包子餓了好墊著。”
    她又囑咐道：“包子，伯母知道你難受。等安葬了你爹，來我們家住吧。”
    趁著眼淚還未流下來，包子踏出房門。若是以前，狗剩娘這麼說他一定會很開心。現在爹爹死了，沒有了爹爹，他哪還有家。
    靜遠主動要求背著包子走，剛開始包子不肯答應，後來他差點踩空滾下山去，他才伏在靜遠背上。許是發燒把腦袋燒暈了，他說了一路的胡話，最後又睡著了。
    睡著了才好，聽著包子一聲一聲叫著爹，聲音虛弱痛苦，靜遠也覺得難過。這麼小的孩子就經曆生離死別，以後他的路該怎麼走。包子的眼淚無聲地落在他後背，更像是落在他心裏。
    普安寺燈火通明，和當初包子出生時一模一樣的場景。
    眾僧敲打木魚的聲音，整齊而冷漠。包子心想，他們這些為人超度的和尚，究竟懂不懂離別的悲傷呢。他們的眼中沒有同情，也沒有痛苦，像是一個個木偶，重複一模一樣的動作。
    “包子。”靜遠拍拍他的後背，示意他朝大堂走去。那裏橫著一副棺木，暗紅色，顯得陰森森的。
    他緩緩過去，站在棺木旁。有人掀開棺材蓋，露出裏麵的人。
    鏡憶躺在裏頭，像是睡著了。他眉頭的長疤已經變淺，但卻增添了新的傷口，鮮紅鮮紅的。是意外還是什麼？他的衣服很整齊，是才換上的僧衣。方丈念他終究還算是普安寺的人，讓他穿著僧衣入葬。
    包子是第一次看見爹爹穿僧衣，好像是比穿平常衣服好看些，他也就不計較自個爹爹為什麼穿和尚的衣服了。
    包子伸手觸摸爹爹的臉，冰涼的觸感讓他覺得莫名地恐懼。娘親死時也是這樣冰冷嗎？想起娘親，包子道：“把爹爹和我娘親葬在一起吧。”
    方丈抬頭看了包子一眼，見他像個小大人似的，忍住悲傷，裝得雲淡風輕。他問道：“你可知你爹是普安寺的掛名弟子？”
    爹爹是和尚？包子訝然，那，那爹爹怎麼會有他這個兒子，是有了他後才出家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