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娘是誰？”冷不丁冒出這麼一聲，鏡蓮才從回憶中驚醒，方覺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叫出娘的名字。
    念薇在鈴鐺裏待著無聊，盯著鏡蓮看半天了，聽他叫了一個人的名字，耐不住好奇，這才問出來。現在看來，這家夥根本不是專心趕路，而是在回憶往事。也不知在想什麼往事，想哪種往事。
    鏡蓮晃晃金杖，鈴鐺跟著叮鈴作響，“無事打聽別人的事做什麼。”
    “閑著無聊嘛。”念薇被晃得暈頭轉向。“我們要走到什麼時候？”
    “走到找到他為止。”平靜又堅定，鏡蓮已經不再渴求那份答案了，隻是希望能了卻一樁心願。何因何果，天命已定。
    路邊有不知名的野花競相開放，好不熱鬧。這一路雖然比不上江南的錦繡，卻也別有風味。
    遠處是一望無際的平野，似乎是要蔓延到天際。這個季節趕路是最好的，天空明朗，不時有微風徐徐吹過，讓人的心情莫名好起來。大概是在這樣視野開闊的地方待久了，鏡蓮先前的愁思憂慮悄然不見。念薇亦然，開心地笑個不停，已經看不出當初惡鬼的樣子。
    從羅溪鎮往西走，便快要進入塞北，從草原到荒漠，從生機勃勃到荒無人煙，仿佛是人生的一個縮影。若如念薇所說，那人往這個方向來了，那鏡蓮隻管往前走，如果有緣，他與他定會相逢，如果無緣，他也不想再強求。
    鏡蓮的鞋底快要磨爛。這鞋子他穿了有三四年年，踏遍千山萬水，邊角發黃，今日是要壽終正寢了。他的衣衫也變得襤褸，哪還有天下第一高僧的模樣。
    久旱逢甘露，不遠處忽現一客棧，孤零零的酒幌在風中寂寞地飄擺。鏡蓮走近，才發現這客棧已經破敗的不成樣子。第二層坍塌了大半，門也丟了半塊，更別指望能遮風擋雨。鏡蓮也隻是求個能歇腳的地方，便掀起門簾，踏步進入，濃濃的血腥味迎麵撲來，直讓他皺眉。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三具屍體，血跡還未幹涸，皆瞪圓了眼睛，像是極度恐懼。桌椅四處散亂，牆角結著蜘蛛網，這荒野客棧為何會有死人？
    念薇從鈴鐺裏出來，叫道：“怎麼這麼多死人？”
    金杖未察覺到危險，便不作聲，更希望鏡蓮也不要多管閑事。
    鏡蓮不管的話就不是鏡蓮了。他不能替死去的人討回公道，一場法事也是可以做的。當下找了鐵鍬，在路邊挖坑好殮葬屍骨。勸不動鏡蓮，念薇四處查看，想為鏡蓮找雙新鞋。
    這客棧想是荒廢已久，半點能用的東西都沒。幹脆把那死人的鞋子扒了給鏡蓮用吧。念薇穿牆而過，打定主意，要是反正是她扒，不算鏡蓮的過。
    忽然響起一聲驚呼，十分顫抖，聽起來還有三分稚嫩。
    “是誰？”念薇立馬撲過去，自己都是鬼了還會怕活人？！
    還未看清，一個小小的身影打開門躥出去，一隻鞋子還跑掉了。念薇拿著鞋子追出去，便看到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抱著鏡蓮大腿，渾身抖得跟篩子似的，“師傅，師傅救命。”
    難道是我嚇到他了？念薇這才後知後覺。
    “不怕不怕。”鏡蓮蹲下，輕輕拍著孩子的後背，“你叫什麼名字？”
    那孩子抽抽提提，臉跟個花貓似的，“我叫豫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