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長恨歌:燈雪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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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非藍揣著那份對白溯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恍恍惚惚的過著,一晃又到了年底。
自入冬以來,北冥城百花殺盡,唯有滿城的紅梅一枝獨秀!
這一日,北冥世子大婚,迎娶帝都的冰心公主為世子妃。世子府滿府上下張燈結彩,尊貴的來客絡繹不絕,府中的絲竹管樂之色斷不絕耳!
段非藍素來不喜喧嘩,於是便在世子跟世子妃行過拜堂之禮送入洞房之後,一人一把青竹傘獨自來到了百梅園!
在百梅園裏,細細的飛雪中,他意外的遇到了白溯央,那會,白溯央正孤身一人佇立在這嫣紅如火的紅梅之中,白衣如雪,黑發如墨,遠遠望去,清麗脫俗得宛若九重仙子!
段非藍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撐著青竹傘朝白溯央走去,他悄無聲息的走到她的身後,斜傾了一下青竹傘,為白溯央擋住了細細的白雪!
白溯央動了動,有些意外,轉頭回看時,對上了段非藍那雙溫和如春水的眼睛:“白雪雖美,落在身上卻傷身!白姑娘,請多保重身體!”
“是你?”,白溯央說。
段非藍含笑點頭:“在下段非藍!”
白溯央冷笑一聲,往後邁了一步,離開了他的青竹傘,她二話不說,直接把一把精致的軟劍架在了段非藍的頸項上:“從你設計以素娘為誘餌除去牢獄中的北冥孤青後,難道你就不曾想過,有朝一日,你一定會死在我的手裏!”
三個月前,北冥世子在府邸遭遇了一場精心設計的暗殺,而暗殺計劃的策劃人便是白溯央同父異母的長姐,南臨城後,便跟隨白溯央一起進了北冥世子府邸!
白溯央進入府邸之後,一直精心於劍術,而素娘卻在暗地裏接受了北冥孤青的餘黨的建議,一麵在北冥府邸當細作,一麵在北冥世子的飲食中下毒!
察覺出事情後,北冥世子不動聲色,而段非藍就幹脆直接以素娘為誘餌,故意放出北冥世子中毒身亡的消息,讓白素娘暗中傳遞消息給北冥孤青的餘黨,果不其然,北冥世子中毒身亡的消息才一出,北冥孤青就迫不及待的劫獄而出,聯合其餘黨再一次起兵逼宮,最後結果可想而知!
北冥孤青大敗,其餘餘黨全部截殺,北冥王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悲傷至極,震怒之下,下旨當場賜死逆子北冥孤青,絲毫不留餘地!
北冥孤青一死,北冥孤雪就再也沒有後顧之憂了。北冥王生有六子,皆因多位之爭而獲罪死去!
這件事情後,北冥孤雪坐穩了世子的寶座,而白溯央卻徹徹底底的成為了孤家寡人!
她的長姐,親姐姐,跟所有的獲罪人一樣,吊死在城門口,懸吊屍體三天三夜!
而白溯央當時正在他處執行暗殺任務,當她帶著滿身的血腥回來時,北冥孤雪平淡的轉告她這一件事情!
段非藍本以為她會怒不可揭的朝北冥孤雪拔劍相向,可是,白溯央卻什麼也沒有做,她蒼白著臉聽聞北冥孤雪的話後,一言不發的轉頭離開了!
後來,段非藍聽說,那晚她回去之後,在榭水亭哪裏瘋狂得練了一個晚上的劍!
段非藍想:那晚,她一定很難過!
想起這件事情,段非藍神情有些複雜,他淡淡回答道:“當然想過!”
“那為何還敢與我獨處一處,你是覺得我殺不了你,還是不敢殺你!”
段非藍的目光頓時變得有些奇怪,他靜靜的看著她,眼中的神色卻說不出來是悲是喜!
“不許用這樣的眼神來看我?”,白溯央忽然就怒了,對著段非藍大聲的叫了起來!
他是一個劊子手,是跟北冥孤雪一樣是個專業十二年借刀殺人的劊子手,她不能忍受這樣的人帶著一絲一毫的伶憫或同情來看待自己。
段非藍歎了口氣,莫名其妙的吐出一句:“你要恨的人,還有要殺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白溯央不解:“你什麼意思!”
段非藍道:“若殺了我,真能消了你心中一半的怨恨,那你就動手吧!在下絕對不會閃躲的!”
白溯央愣住了,架在段非藍頸項中的軟劍卻紋絲不動,她默默的看著麵前這位溫文爾雅的年輕男子,忽然間又覺得他跟那個北冥世子是有些不同的!
至少,北冥孤雪不會告訴她:落雪會傷身,要保重身體,至少,北冥孤雪不會在落雪之時像他一樣會為她撐傘擋雪!
至少,他跟他是不同的吧!
白溯央已經十八歲了,不再是當年南臨府邸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小女孩了,最起碼,她現在知道什麼叫做身不由己!
她會入到世子府邸,淪落為殺父仇人的工具是身不由己,可是麵前這個藍衣男子身為北冥世子的太傅,生死皆為自己的君主,無論做何事殺了多少人何嚐又不是身不由己?
白溯央釋然了,不管是他還是她,都不過隻是北冥孤雪登上皇位的棋盤中眾多的一顆棋子罷了!
她慢慢的收回了軟劍:“在這皇權爭鬥中,死是最好的解脫,我雖然恨你,卻也不想親手殺了你,不管你我是否為君臣,都不過隻是北冥孤雪腳下的一塊墊腳石。”
白溯央冷笑著看著段非藍:“隻要是墊腳石就早晚會有被他舍棄的一天,我活著等著你被他舍棄的那一天!然後,再親手了解你。”
段非藍突然爽朗一笑,他緊盯著白溯央道:“既然白姑娘這麼說,那在在下沒死之前,姑娘可絕對不能死在在下的前頭!”
白溯央冷若冰霜道:“不勞你費心,在北冥孤雪還有你沒死
之前,我怎敢先死?”
這看似冷酷的話語,卻像是她與他在雪下紅梅中定下的某種約定,不管發生何事,隻要他段非藍,北冥孤雪沒死,那麼她白溯央就絕對不會先死!
心情忽然就好了起來,段非藍輕笑一下,伸手把手中的青竹傘遞給白溯央,白溯央冷著臉,沒有接過!
段非藍俊秀如畫的麵容上,沒有絲毫不悅,見白溯央沒有伸手接傘的意思,便彎腰輕輕的把手中的青竹傘放到了白溯央裙下的雪地上,公子如玉,彎腰落傘,起身告辭,一舉一動,實在是風雅至極!
冰冷如白溯央,麵對這樣風度翩翩的男子,有那麼一瞬間恍惚了,她看著藍衣公子在雪下翩然離去的身影,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年幼之時,她也曾在落滿杏花的樹下幻想過:等她長大了,有朝一日,她會在這個世界上的某一個地方會遇到一個豐神俊朗的良人。從此,執手看盡人間繁華,隻羨鴛鴦不羨仙!
這曾是她年幼時最美好的夢想!
她在雪地裏站了許久,最後,默默的撿起了那把被人遺落在雪地上的青竹傘,也離去了!
百梅園又恢複了寂靜,白雪無聲的飄落著,誰也不曾留意到離白溯央方才不遠的幾株紅梅之後,有一抹孤寂紫衣的身影已經佇立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