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七章:激流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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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父親要我救存卿。他當日說的每一句話都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間,他哪會知道他那些話會傷到我呢?許是在那時,我便已經不再對這段父子情抱有任何幻想了吧……
也許是痛得厲害了,我竟是下意識地回了他一句,我依舊清楚地記得我一字一句地對他說“如果我的母親還在世,你說,如果她知道了你如此待我,她會怎樣?”
那一瞬間,他的臉色蒼白如紙,眼眸中全是痛色!
看著他如此痛苦的樣子,我竟是覺得十分暢快。他有本事給了我十分的痛,我亦能還了七分回去……父子之間如此,當真是令人可悲可歎!
——蕭唐風
……
“唐風因為救了你,身體一直不好,我心中愧疚不已,後偶從姬阮大人那裏聽到說是江湖中流傳的醫書布帛上所記能解他之苦痛,我便去了。”
“隻是沒有想到,因為我的冒失魯莽,會使得你與他之間愈發斷裂,我若是知道會有這些事……”
說到這裏,蕭朵朵早已泣不成聲。一雙手顫抖地拉著蕭存卿冰冷的手,心痛如絞,泣道:“對不起……存卿,真的對不起!”
蕭存卿聞言隻是愣愣地望著麵前這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一時間腦中一片空白。似是沒有聽到蕭朵朵的話一般,掙開了她的手,直直地向著屋外行去。
蕭朵朵一驚,顧不得疲倦的身子,掙紮著站起身來,望著蕭存卿僵硬的背影悲戚地喊道:“存卿!你要去哪裏?”
聞言,蕭存卿才回首望了她一眼,喃喃道:“我去找我哥哥……”
說著轉身就要離去,走了幾步似是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首望著一臉痛色的蕭朵朵。蕭存卿被她眼眸中的痛意驚得一震,才猛然回過神來,向著蕭朵朵伸出手招了招。蕭朵朵見此便上前走到他身邊,靜靜地望著他。
蕭存卿忽地拉住她的手腕,目光緊緊地看著她。
蕭朵朵今日奔波一日,加之之前身體的盈虧,此時早已不堪疲憊,全憑一口心氣撐著。
蕭存卿顯然注意到了,也正是注意到了,才覺得心口中滿滿地全是不忍與疼痛。想到這個女子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不禁又是一陣心疼。
終是長歎一口氣,俯身在她額上一吻,又輾轉至唇角,溫聲說道:“接下來的全交給我吧!你不要再為此事傷神。”
蕭存卿吐出的氣息還縈繞在自己的唇角,蕭朵朵甚至還來不及說些什麼,便覺得一陣困意席卷。
意識到那是什麼,眸中驚意閃過,也隻得無力地吐出一個“你……”字,便沉沉睡去。
將蕭朵朵打橫抱起,向著內室走去。動作輕柔地將她放在床上,低聲道:“睡吧……明天,什麼也就好了!”
出了房門,又吩咐一眾人好生伺候方才離去。
……
夜幕已經降臨,夏日的夜裏總是時不時地伴隨著一陣清風襲來,令人一陣心情舒暢。
隻是這夜風吹在了蕭存卿的身上,卻讓他感到戰栗不已。抬首望著這條自己走了不下百遍千遍的路,隻覺得異常寒心。
宮燈照在兩側,給夜行的人指出一條明道。蕭存卿卻不知道自己的明道在哪裏,自聽了蕭朵朵那些話後,心間雖有痛意,可是更多的卻是感到一陣一陣地解脫之感。
這種感覺上下湧動著,竟是讓自己感到又痛又暖!
走在這條道上,伴隨著沉沉暮色,三兩星光。腦海中總是抑製不住地回想起從前的種種……
第一次知道他的身份時,他笑著對自己說“叫我哥哥吧……以後就叫我哥哥吧!”
第一次從別人那裏知道他年壽難永時,自己痛的心如刀割,他卻一臉懵懂地反問著自己,“你的意思是……我要死了?”
也許蕭唐風永遠也不會知道,當蕭存卿從他口中聽到這句話時,心是有多痛!蕭存卿甚至在那一刹那才明白過來,即使是自己恨他恨不得殺了他的時候,都沒有真正想過要他死!
在聽到他自己自言生死時,又是如此地憤怒,憤怒之後隻能是生生地無力感,無力地聽著他說,他也隻是個凡人,他也會有死去的那一天。
他隻想著若他死了,定是沒有半分顏麵去見蕭家的列祖列宗,定是沒有辦法去見那個人的!
他從沒有想過,若是他死了,那麼這個世上就隻剩下他一個人了!這對自己而言又是何其的殘忍!
想著想著,蕭存卿不禁又想到前些日子那人與自己相爭吵的局麵。許是氣得狠了,竟是說下那般話來。
想到他說的那句“以後不要再踏足這裏了……”蕭存卿就覺得心痛,猛然頓住腳步。
半晌才幽幽歎道:“哥哥,你府中的那棵青梅今年可結果了?……”
……
“你怎麼來了?”說罷抬眼望了望窗外,入眼的是一片夜幕。
一輪圓月,浩星如海,點綴著沉沉的暮夜。
來人拿眼細細瞧了蕭唐風半晌,才沉聲道:“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聞言,蕭唐風一愣。嘴角揚起一個笑意,那笑意在朦朧的燭色下竟是顯得十分寧靜悠然。
蕭唐風看了看榻上的人,放開兩人握著的手,站起身來吹滅了蠟燭,向著外室行去。
來人,輕步跟上。
兩人席坐在地,蕭唐風拿起茶壺替自己與來人各倒了一杯。
“指彧,我想和你說一個故事。”蕭唐風頓了頓,麵上劃過一個譏諷的笑意,續道:“沒有人適合聽這個故事,我想來想去也隻有你了。”
來人正是指彧,指彧自今日從蕭朵朵那裏聽到了那一半故事後,就始終坐立不住,總想著來尋蕭唐風。
見了蕭唐風之後,卻反而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裏了。
如今,聽了蕭唐風的話,指彧摹地想著難道自己是來聽那另一半故事嗎?指彧沒有多言,自始至終一直安靜地聽著蕭唐風言語。
隻有在最後,指彧始才真正明白自己到底是因了什麼來了此處……
“你我相交也有些年頭了,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見的時候嗎?”蕭唐風緩緩開口道。
指彧點了點頭,回道:“自是記得。”
蕭唐風輕輕一笑,“你還記得呀!也是,我都沒有忘記呢……也許所有的事情開端都是從那日起的吧!我最近總是在想,我與存卿之間到底是怎麼了?”
“可想來想去,什麼也想不出來。因為想不出來,而愈發地感到痛心。”說著,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對著指彧輕輕地說道:“我們若是早能結交,你若是早些時候見到存卿,你便不會說出那些話了。”
指彧明白,蕭唐風所指的是那日自己因為氣不過說了蕭存卿的話。想了想,指彧也就明白了他話中的含義。
“對不起……”
聽到指彧對著自己說對不起,蕭唐風也隻是微微搖了搖首。
“這不怪你,怪隻怪我與存卿的兄弟情分實在是緣薄,造化弄人罷了!蒼天既已讓我與他命裏為兄弟,卻又如此坎坷,現在想來實在是令人難以……”
說著說著蕭唐風忽地噗呲一笑,抬眼望著指彧,笑道:“你知道嗎?我自小生在南國,長在南國。我五歲時才知道原來我是一個北國人,也有自己的父親,而那個人是高高在上的北國的王!”
“我很是高興,幾乎想一瞬間就奔到他的麵前,告訴他他有我這個兒子,從未謀麵的兒子!”
“……但是,我的母親卻不像那般高興,母親整日憂心忡忡,我那時不知她所憂何事,一心隻想著自己的歡喜了……”
蕭唐風在說到自己的母親時,麵色很是柔和,他就像是回到了過去一樣。眉目間盡顯柔情。
指彧沒有打斷蕭唐風的回憶,他隻是靜靜地聽著。指彧從沒有嚐受過親情母愛父愛,蕭唐風所說的這個感覺是他從沒有領會過的。
此時聽著蕭唐風一字一句地慢慢地說著,隻覺得心間莫名地湧動著一股情緒。而這股情緒隨著蕭唐風的回憶漸漸浮高又漸漸消沉……
“直到我沒了母親,我才知道那所謂的真相!”
說到此處蕭唐風嘴角的笑意早已斂去,剩下滿滿的嘲諷,“父親不相信母親,不相信我是他的兒子,……我母親……她是用她的生命來護住了她的貞潔!”
“我真是可笑,我以為我擁有了一個父親,卻沒有想到我會因為擁有一個不愛我的父親而失去一個愛我的母親!”
“你知道嗎指彧,這世上是真的有好多事情讓人追悔莫及的!”
指彧一震,張了張口什麼也說不出,隻是腦中不斷地閃過長襄蒼白的臉。半晌才幽然說道:“也許是吧!”
蕭唐風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並沒有發現指彧的異常。伸手拿起茶杯飲下一口茶後,才續道:“在南國的那幾年,倒也沒有什麼,隻是後來隨著年歲的增長才發現別人都有父親,獨我沒有。那時文薑的父親及其疼愛他們兄弟二人,我見了便覺得羨慕不已!”
“我時時想著有一天要回到北國,去見一見我的父親……”
說到這裏,蕭唐風忽地闔上眼簾,腦海中全是當年那些不堪的往事。如今想來,實在是令人不堪回首!
“唐風……”
蕭唐風睜開眼簾,看了看深皺著眉頭的指彧,心頭一動,笑道:“我沒事!”
“父親與母親之間誤會叢生,半輩子都不得相解。因了那些,父親一直沒有真正敞開心懷視我為親子!”
“他雖對我極好,可是……終是不同的……”
“如果不是因為存卿生病那事,我都不知道原來他就是這樣看待我的!這樣看待我的母親的!可惡的是,他竟是拿了存卿的命做賭注!”
“存卿是我親弟,我不能不救他!”
“你知道嗎?指彧,我母親身死之前,緊緊地握著我的手說‘你永遠不要背叛你的父王,你父王亦是一個傷心人。’母親說,不要忤逆父親的意思。我答應了他,所以隻要是那人提及的,我從來沒有反駁過!從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