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一次醒來的時候，悶油瓶正巧收回方才放在我唇上的手指。
    因為過於模糊的視線和昏暗的洞穴，我未曾捕捉到他眼裏一閃而過的情緒和手指的狀況。隻是嘴裏的血腥味告訴我，他剛才滴進我喉嚨中的溫熱，是他的血。
    “小哥，這個救法還沒等出墓你就倒了，我說天真，你可以考慮考慮以後買張起靈牌血豆腐，說不定能賺一筆。”
    胖子的調侃從我左邊的方向傳過來，我虛弱的打算坐起來還嘴順便打他一巴掌，悶油瓶卻伸手壓住我要起來的身體，眼神淡淡的瞟向胖子。
    那邊果然識時務的收聲，我也懶得再動，老老實實的靠在悶油瓶的胸膛前休息。心說果然還是小哥出馬管用，這年頭武力碾壓勝過一切。
    靜下來細想這一路上不斷出現的狀況，還有沉睡時零散的模糊畫麵都讓我背後一片寒涼，我無法細想，悶油瓶卻似乎感覺到了我的不安，手掌覆蓋在我因剛醒而無力的手上。淡淡道：“我在。”
    悶油瓶寡言，卻是每一句都能摸住我的死穴，心裏的恐懼和後怕也因為這份突如其來的溫情脈脈而衝擊幹淨。
    我點點頭說我知道，笑的一如以往的燦爛。
    洞穴另一頭那邊三叔和潘子湊在一起看地圖，胖子嘴裏哼著不知名的歌，四周的氣氛雖安靜我卻總覺得好像發生了什麼的樣子，但瞥見閉目養神的悶油瓶還是打消了探究的意圖，想來這人也不會告訴我什麼。
    約摸休息過了十幾分鍾我感覺休息的差不多了便示意小哥扶我起來，悶油瓶卻突然將我打橫攔腰抱起，我一時窘迫的不知所措，隻能尷尬的舉手扶額。
    這丫明顯把我當女人當習慣了吧？！
    “哎呦我的小天真，還會害羞了？你是不知道剛才我們來的時候，你趴在小哥身上親的那叫一個天昏地暗，那樣子。嘖嘖嘖。如膠似漆。”
    胖子大大咧咧的平移過來開始調侃我，還未來得及思考他說的話裏的深意，準備嚷嚷著還嘴回去，一直在看地圖的三叔卻抬起頭吼了我們一聲。
    “王胖子你夠了！不覺得惡心嗎？”
    三叔的語氣裏是滿滿的怒氣和不知名的不舒適，在狹窄的山洞裏不斷回響，胖子被吼了自然不會嘴上拜下風，垮前一步擋在了我和悶油瓶前麵。
    “吳三爺，我不管你怎麼管教你家大侄子，但是天真和小哥都是我王胖子的兄弟，你欺負人不能當著我的麵。”
    “王胖子你對三爺尊重點！”潘子見胖子這樣的語氣懟三叔自然不會願意。胖子便又罵罵咧咧的還嘴回去。
    我聽的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我的印象裏，胖子一向對三叔頗為敬重，雖然與潘子互相看不順眼卻也還算是客氣，說起來我和胖子認識也要多虧三叔才對。
    現在倒是我和胖子更加親近也算是挺奇怪的事情。
    隻是以我對他的了解，胖子雖然是個嘴上沒把門的主但還不至於到直接頂撞三叔的地步。
    這麼想著，我倒是有點擔憂出聲詢問。
    “胖子，你怎麼了？！”
    胖子問聲偏過頭扔掉嘴裏一直含著的草根嚷嚷：“我怎麼了？你倒是看看你那三叔，小哥一聲不吭的一路上救著他，他到好趁著你昏了就……”
    “胖子。”
    抱著我的人穩穩的出聲製止，打斷了他嘴中呼之欲出的真相。胖子見悶油瓶出聲製止，聳聳肩也不打算說下去了的就近蹲下整理裝備。
    我皺著眉頭更加奇怪，直覺告訴我三叔一定是在我睡著的時候對悶油瓶做了什麼，便要掙紮著從悶油瓶的懷抱裏出來，隻是他力氣太大我又虛弱更加不是對手。
    “小哥，你放我下來。”
    悶油瓶不做聲，卻是抱著我坐下開始重新閉目養神。我太知道他的這個表情了，通常他不願意某件事情的時候都會這樣直接無視。
    我一時被圈在名為悶油瓶的牢籠裏不知是哭還是笑的好，三叔確是先一步來了我身邊。
    我吞咽了下口水，悄聲道了句：“三叔……”
    “你別說話，張家小哥，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我曾經說過，三叔跟夥計在一起的時候渾身都透著一股淫霸感，但還算是對悶油瓶頗有尊重，我沒見過他用這樣的語氣和悶油瓶說話，奇怪的感覺更加升騰在心中。
    悶油瓶緩緩睜開眼睛嗯了一聲，將我抱起放置到旁邊的一塊石頭上，自己站起身來跟著三叔的步子往就近的一個山洞走。
    我看著他們並排行走的步伐突然有一種奇妙的感覺，越看越覺得他們像老丈人和女婿。
    “是不是像老丈人和女婿的樣子哈哈哈？”
    胖子見悶油瓶走了，賊兮兮的靠近我調侃，我伸手一巴掌拍向他的腦袋輕啐：“死胖子別瞎說。”
    胖子聳肩，眼珠轉了幾圈，似乎在確認會不會有人偷聽我們說話的樣子。
    我隨著他的腦袋轉動一起環視四周，除了認真整理裝備且愈發看起來昏昏欲睡的潘子外確實沒有別人，於是胖子向我勾手示意我側耳過去。
    “小天真，我看現在也瞞不住你了，就告訴你吧。我們這趟下的鬥非比尋常，你三叔不讓我說，依著小哥對你的愛護自然也是不可能告訴你的，但是胖爺我發現你自從下了這鬥就開始頻頻的不正常，告訴你也是為了規避危險。”
    我見胖子一臉認真，也壓住了對他用詞的調侃，真不知道這個沒文化的是怎麼想到規避這個詞的。
    胖子見我滿眼的嫌棄，笑著一巴掌拍在我的後背，將我拉的更近，聲音也同時放的更小。
    “天真，你三叔半年前拿到了一份快遞，拆開後是一幅圖畫，找過很多人鑒定都沒有門路，你來雲南找我的之前你三叔先聯係到了我，我找到了小哥鑒定這個圖譜，發現指向是這裏的一副地圖。具體這鬥裏有什麼，我們也不清楚。”
    “誰寄的快遞？！”
    我出聲詢問，胖子卻也是一臉疑惑的搖頭。
    我右眼微跳，有些不祥的預感，總覺得三叔甚至悶油瓶對胖子和我隱瞞了什麼，或者僅僅是對我一個人隱瞞了更重要的東西。
    走著神，山洞那邊卻傳來了一聲極為響亮的巴掌聲，我聽得一機靈心裏大叫不好站起來卻又瞬間軟了快要跌倒，胖子在一邊眼疾手快的拉住我。
    “臥槽你三叔那家夥不會又打小哥了吧？！”
    “又？！他之前也打過小哥？！”
    “廢話，快去看看。”
    胖子發力拽著我靠近山洞，幽暗的照明燈下，悶油瓶剛剛從踉蹌之中站穩，我不是不知道悶油瓶的力量，可想而知三叔那一巴掌用勁多麼嚇人。
    “三叔你幹什麼啊！！！”
    我撇開胖子的攙扶踉蹌著撲向悶油瓶，他看到我後蒼白的嘴唇微微啟合，好像在叫我的名字，借著微弱的光亮，我發現悶油瓶白皙的臉上一個明顯的鮮紅手掌印赫然顯現出來，猙獰無比，伸著手不敢觸碰生怕弄疼他。
    “小哥……”
    我的聲音有些顫抖，連帶著觸上他傷口的手也在微顫。
    “吳邪，我沒事。”
    悶油瓶還是在安慰我，雖然表情仍是一副幹硬，線條卻猛地柔和下來。
    “吳邪！你給我滾過來！！！”
    “吳三省你憑什麼打他！！！！”
    身後一直被我們無視的三叔終於暴怒著吼我，我幾乎在同時瞪著眼睛回吼了回去，兩個聲音在空氣中交疊，反彈在洞穴之中被不斷回響，我撇眼見胖子一臉震驚外加尷尬，三叔也是被我吼得一愣一愣的未反應過來。
    事實上從小到大他吼我的次數不勝枚舉，我卻是頭一次這麼激烈的反擊回去，我性子看起來雖軟像是個人盡可捏的柿子，骨子裏卻在認定的事實上硬的不行，對於悶油瓶我雖談不上絕對的勢在必得，但他卻是我的禁臠，絕對容不得任何人侵犯，我清楚悶油瓶的身手自然也明白他是故意生生挨下這一巴掌的疼痛。
    固然我心裏的不爽才會宣之於口。
    他為我做到了這地步，我又有什麼理由不去幫他抗爭，更何況，這是我的家人，愛上他也是我的任性。
    “張起靈，你當初怎麼告訴我的？！是誰說這輩子都不會再招惹吳邪，你現在又是在幹什麼？！！！當初那話是誰說的啊？！！！！”
    三叔短暫的發愣並沒有能持續多長時間，便猛地回過神就要衝過來，做勢又揚起巴掌，一副不把悶油瓶打死就不姓吳的樣子，我心說平時三叔一聲潘子就會蹦出來怎麼今天這麼大動靜都沒進來攔著，胖子衝過去要攔著卻無奈慢了一步，我隻能占著地理優勢衝到悶油瓶身前，因看出來悶油瓶又打算生生受這一掌，本以為三叔見是我會收手，卻是啪的一聲。
    我被三叔的巴掌震得頭暈腦脹，耳鳴不已，悶油瓶原本放空的眼神倏然移向我，伸手在我麵上摩挲，眼神上一閃而過的殺意把我從渾噩之中拽的清醒。
    “小哥，我沒事。”
    我緊張的拽著悶油瓶的衣袖搖頭示意我沒事，偏頭發現三叔驚訝於打了我。一隻手要放不放的攥著拳，神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氣便消了一半，我深知三叔雖氣，卻是怒極攻心，便想著要出言調解。
    一聲淡淡低沉磁性的聲音傳來，輕輕淺淺的一句話，卻足夠石破天驚。
    “吳三省，我隻要吳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