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始天末 第二十八章 囚室【十一月參賽求枝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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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先生坐在駕駛的位置上,雖然四周掏了一個框,可是還是少不了一種寒氣逼仄人的感覺。
九大聯邦的監獄建立在一個孤島上,四周都是海。
蕎楚在大陸上的廢料場裏麵窩了十幾年,一直像是個旱猴子一般活在赤裸裸的大地上,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海。
他在網上翻看資料圖片時,都說海是幹淨透明藍色的,可是真的等到大海到了自己眼前的時候,卻是灰色渾濁,透著一點猩紅,十分不同。
看來沒有什麼東西是絕對的,他心想,任何事情都有轉機的可能,有的好有的壞,說不定異能人被討厭也並不完全是真的,至少蕎楚一直對他挺好。
孤島上的牢獄被定為戒備最高等級,從路上到水上,再從水上到路上,一共要核對三次個人身份。
是辦法,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這裏關押的大多是大陸上的厲害角兒,政治犯,恐怖主義首領,或者是間諜。任何一個人的逃獄或是死亡。
監獄的環境,也並沒有想象中的糟糕。蕎楚四下打量了一番,屋頂很高,高得望塵莫及,算是斷絕了能夠夠到頂的念頭。走幾步就是一道柵欄,仿佛是要關住逃跑的畜生。
蕎楚看到監獄,不由自主就想到他的後媽,想來後媽也應該死了,不知道屍體去了哪裏,大概是被燒成了煙灰。他自己沒想過要去收屍,他妹妹更不可能,那麼小的一個東西,知道生死是怎麼一回事嗎?
蕎楚一路上都是疑慮,以蘇子譚的身份,和罪犯有交集的概率實在是低,他實在是想不通,便問道:“你來看誰?”
蘇子譚說:“你猜。”
監獄的建造呈正圓形,越是靠近圓心越是代表了等級之高,蘇子譚要看的人不在最中央,等級也已經不低。缺少能源的國家給監獄的配備不知有多吝嗇,蘇子譚到監獄的時候已經臨近傍晚,昏黃的監獄裏一個一個格子,構成一組一組的單人囚室,清一色的昏黃燈光,用來看書都不行,傷眼。
蘇子譚要找的人倚在桌子上正背對著他,佝僂了身影在微弱的光芒之下更顯滄桑。
聽到了腳步聲的人並沒有回頭,單是淡淡問了一聲:“你來了?”
警官把人帶到,像是提醒又像是威脅:“上麵的說了隻給十分鍾,有監控,都注意點。”
蕎楚是來陪著蘇子譚的,並不知道背對著他們的人是誰,覺得無所事事,倒是蘇子譚忽然話嘮了起來:“好久沒見你了,忙,沒空來看。”
“我不是說了不需要你來看我嗎,假好心。”
那個人含著笑轉過身來,滿臉的滄桑。他大約還不到四十歲,無奈兩鬢斑白,很是顯老。監獄裏終日不見天,遠離人世的小島上,想來應該連吃口白菜都難。
蕎楚隻看到了那個人一條腿下空空的褲管,他生來就對殘缺的人有一種莫名的同情心:“喂,你腿怎麼了?”
蹲牢獄的人是個殘疾人,右腿從膝蓋以下全截了。本星球號召的是優生優育,若是合法合理生的,斷然不可能生出個天生殘疾的孩子出來。他的殘疾隻有兩種可能,一是生前未檢查的私生,二是後天出了什麼差錯。
那個人隻是微笑:,似乎腿原本就不是長在他身上的“進來的時候就被打折了,都好幾年過去了,沒什麼,也不疼了。”
蘇子譚感覺自己實在是無話可問:“生活方便嗎?”
未知其名的囚犯還是笑,似乎在寬容一個孩子的無知:“當然不方便。”
腿雖然在客觀上斷掉了,感知上卻像是有無盡的延續,男人的牙齒碎掉了不少,張口閉口總有大麵積的黑:“蘇子譚,很高興你來看我,我知道是什麼意思了,你走吧。”
蘇子譚穿的像是一朵花,說起話來卻像一隻帶毒液的蛇,濃密的眉毛一挑,口出傷人:“你還有多久的命?”
“不知道,看他們怎麼處置,也許明天死,也許後天死,也許永遠不死。”他望了望通向另一邊牢房的窗外:“死了倒好,解脫。”陰影中的他聳了聳肩,窗子通往的是無盡的黑,他的雙目中卻似乎有星星,可以照亮整個囚室。
蘇子譚看了他最後一眼,也不管十分鍾的探視時間夠不夠,拉了一把蕎楚的袖子:“走吧。”
蕎楚對剛才蘇子譚的模樣表示震驚,他一直以為蘇子譚是一朵明媚的花,嬌軟可欺,剛才才發現原來所有的芳香動人都是假象,蘇子譚招蜂引蝶的外表原來都是欺人,溫婉背後的蛇信子才是他的本來麵目。
吐著蛇信子的蘇子譚又回歸了美人模樣,可是無論他怎麼向蕎楚微笑,總是使得蕎楚背後一陣陰冷,仿佛是被什麼濕漉漉的玩意兒上了身,背後濕濕嗒嗒,血味十足。
在蘇子譚家閑來無事看的鬼片全部上身,蕎楚背負著脖子上頂著的不相信科學的沒用腦袋哆哆嗦嗦,兩眼發直。
蘇子譚看出來蕎楚有些被他嚇著,連忙伸出手來撫慰,摸了一把他的頭,寬慰說:“怎麼了,人多了羞?”
蕎楚再怎麼愣頭青,也知道蘇子譚這句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話是在給他台階下,應該表現出感激。可是蘇子譚的台階給錯了地方,他越是碰蕎楚這麼一下,蕎楚越是毛病頻生。
遺落在大海裏的孤島孤立無援,站在警戒森嚴的大廳中央的蕎楚也覺得自己孤立無援,他覺得身體裏湧動著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一點點蠶食著他的理智。
這回他不怕了,眼前雖說一片漆黑,可是漆黑中他攥緊了蘇子譚的手,那就夠了。
黑暗中他握著一個人的手,心裏想:君子如水,隨方就圓,無處不自在,擇一城終老,遇一人白首,得此一人,足矣。【注1】
暗潮湧動,蕎楚狠狠地捏著自己腰後的那一團肉,一邊掐著一邊寫盼望著自己不要往那邊想,逼迫自己不要在人前丟臉。
和蘇子譚兩個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失態也沒有關係,自己一個人關上房門發瘋也沒有關係,可是在許多人的注視下,他不想丟這個人,更不想給蘇子譚丟臉。
蘇子譚的司機就在外麵等他,蕎楚知道,隻要挨過了這段眼刀什麼都好。救星就在前方,勝利就在眼前,他挨過了這一陣子就是海闊天空,什麼都好。
他的四肢在極短的時間內生長過快,超出了自己的控製範圍,變得十分不協調,此時更是緊張的同手同腳。
他仿佛是等著一刀“哢擦”的死刑犯,就等著那一刀給自己解脫。他一邊盼望著那一刀不要來,一邊又盼望著給自己一個解脫。無奈該來的始終不來,不該來的總是來了,拿著電棍的小警察吊兒郎當的對蕎楚比了個下流的手勢,吹了吹口哨:“要不要哥哥給你解決?”
蕎楚恨不得找到一個地縫給他鑽進去,可是監獄裝修水平太高,地麵又是翻新過的,海水還來不及滲透,哪怕蕎楚眼睛再好也找不到一個縫可以鑽的。他手腳都差點沒處擱,於是整個人貼到了蘇子譚身上,細長的脖子有氣無力的搭在了蘇子譚的肩膀上。
“對不起我……”
蘇子譚本來就敏感,這下更是清楚的感覺到了蕎楚的異常,心髒一下子加緊了供血,拖著蕎楚就加快了步伐,嘴上依舊不減:“那好,再會。”
蘇子譚幾乎是憋著一口氣坐船出了島,蕎楚一直在身後緊緊抱著他,一刻都不敢放鬆。船上的看守要比島上鬆的多,可是蕎楚的問題還是不能解決,倒是被蘇子譚壓低了嗓子說了一通:“你怎麼出這種問題?”
蕎楚臉紅到脖子根:“我不知道,天一熱,我那什麼,就……”
蘇子譚無言,也確實沒話說他。男人都經曆過這一段氣血正旺的時光,自己也控製不住自己,他也是從哪個時候走過來的,也經曆過最糟心的一段時間,比起蕎楚有過之而無不及,立場之下,實在是不太好說什麼。
【注1】出自孔子語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