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一下就認出來了那個人，他認得這個男人，那個豢養著一對雙胞胎情人的男人，笑眯眯喊他小貓咪……那天在海港相遇，他也是這樣一身唐裝……他記得這個男人叫……秦海？
    沈青看他熱絡招呼陸天鳴和黑藤，也跟著遲緩的往身後雕龍畫鳳的紅木靠椅上坐下，看著那男人手法嫻熟的沏茶，一整套紫砂茶具擺在手下，心裏忍不住犯了嘀咕。
    看來那天他撞破見麵的四個人，個個在明麵上都有正大光明的行當當幌子，陸天鳴有合資財團，黑藤有航運公司，這個叫秦海的男人……開了這個古玩店？但是他倒是心裏明鏡似的，包括那個俄國軍官，這四個人都不簡單。
    “我聽說，您在為收購破風山發愁啊，陸總。”那個男人很悠閑開口，給他們在紫砂茶杯裏斟滿了新泡的烏龍茶，甘冽帶著幾分苦味的茶香在點燃線香的昏暗屋內彌散開去，有一股別樣久遠的恍惚感。
    “秦海，你在當地做古玩，對梁家了解多少？”陸天鳴在另一把靠椅上坐下，掀了掀茶杯杯蓋，啜了半口茶：“死咬著不肯放，我已經砸了一大筆重金在這個項目上了。”
    “梁家人嘛，可不好對付。”秦海將茶杯放回茶幾上：“恕我冒昧，陸總，這事兒您可得細水長流，慢慢來，我給您說道，這大宗族特別複雜……”
    沈青忽然發現身邊跟他們一起來的司機艾洛在發呆，他蹊蹺瞥了艾洛一眼，艾洛的眼睛正盯著秦海，一眨不眨。
    他突然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羅賽特盯著黑藤時不就是這種眼神嗎？！
    “頭兒！歐洲那邊來的客人！別在鋪子裏瞎磨磨時間，咱們的貨……！”
    一個聲音突然從隔簾傳來，一個男人急火火掀開暗紅布簾，這才看到鋪子裏坐著的三個客人，連忙擠出一臉尷尬笑。
    “王厲，滾回後院去。”秦海的聲音又低又沉，顯得不悅，片刻又說：“咱們貨源不穩，少接訂單，就這麼回。”
    “抱歉，對不住各位。”那叫王厲的男人陪個笑，他像是秦海店鋪裏的夥計：“梁家老爺們剛從後院進了，渾天八卦多個斑印都不肯要，青銅的東西哪有那麼齊整的？麻煩得很。”
    “任他挑去。”秦海斜撐著下頜，端著茶碗垂下眼，看向陸天鳴：“梁嶺小子還是那副眼高過頂的樣子……也罷，剛好碰上梁家家主來了，陸總，您要不要見上一見？”
    “喲，秦爺，這就是你招待客人的態度？”
    王厲話還沒落，一個懶散聲音就從那暗紅布簾後傳來，沈青剛抬頭，就一眼看見一個高挑的青年一手掀開暗紅布簾，抱臂靠在門框上俯瞰著秦海。
    沈青嚇一大跳，他腦子裏腦補的這些靈媒肯定是仙風道骨，穿著白唐裝搖著折扇，看起來特別仙氣的，這一看讓他的幻想破滅得一幹二淨。
    那青年看上去二十七八，眼睛帶著股煞氣，精悍手臂刺滿了紋身，運動外套拉鏈拉到胸口，牛仔褲還挽著一側褲腿，手腕上雜戴著運動手環和佛珠，讓他想起了那些混社會砍人的地痞。
    “我都說了，讓你盡心挑，挑到好貨你買下，我絕無二話。”秦海瞥了那咄咄逼人的青年一眼，悠然端起茶碗：“少無理取鬧，這是陸總，梁小爺，你見上一見。”
    那叫梁嶺的男人咂了咂嘴，眉關鎖得極緊陰沉瞥了秦海半眼，卻什麼也沒說，隻是頓了半刻，一掀布簾就走出門來。
    “就是你，你想買我家的祖產？好財大氣粗啊，有錢就了不起！？”他湊近陸天鳴，兩人視線在空中交火，沈青簡直聞到了火藥味，他剛以為兩人要掐起來，那個青年側頭剛看見他，卻仿佛愣怔了一下。
    “你放棄吧。”他皺眉俯瞰陸天鳴道，狠狠道：“再怎麼砸錢，也休想推平這座山。”
    沈青吃了一驚，那青年卻轉頭出門頭也不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