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把寶寶抱在房間裏，看著陸天鳴麾下的幾個負責購地的工作人員來了，隔著門偷偷聽。
    原來當地的宗族傳統色彩很濃，有個姓梁的大族盤踞在山裏，本身擁有山中一部分土地的處置權，陸天鳴的財團出了三倍價格，當家的家主仍然不肯賣地。
    想也容易理解，中國人最講傳統，講求落葉歸根，那土地想必被那大族認作是先祖傳下來的土地，是怎麼也不肯賣的。
    “要是不肯賣，直接開推土機帶工程隊去，就貼著他的土地大刀闊斧施工，把大半片山推平，釘子戶見多了，不信他不搬。”陸天鳴的聲音冷冷的，輕描淡寫。
    這貨怎麼這麼壞啊！沈青貼著門咬牙切齒，這貨整天都像電影裏的反派角色一樣，開山劈土汙染環境，一切向錢看齊，反派得太理所當然了。
    “梁家家主請您過去，想跟您好好談談。”有個工作人員很膽怯開口。
    “談什麼？無非是要我再漲收購價，最多開出三倍價格，不會再加了。”陸天鳴不容置疑開口，一聽就是做多了這樣強取豪奪的壞事。
    “我們最好還是去看看，天鳴，這個大宗族在當地很有威信，很容易煽動附近山民情緒，不要搞得後續工作不好開展。”黑藤謹慎勸阻陸天鳴。
    “也行。”陸天鳴冷嘲：“……看他們怎麼坐地起價。”
    第二天，沈青一早就跟陸天鳴一起上車，被帶到那個宗族所在的深山裏，殺氣騰騰一起上門做客。
    他一點都不想去，不想助紂為虐，總覺得陸天鳴才是那個大反派，然而他想著，跟著去說不定還能勸勸，就勉強也跟去了。
    他們先拜訪了幾個當地的老人，問問這梁家的底細，一問就讓沈青大開了眼界，越來越想去親眼瞧瞧這大宗族到底是什麼模樣。
    原來梁家一脈原本是從東北搬來的，是當地有名的靈媒大族，供奉仙家，能斷萬事，有常人不能所及的神通。
    梁家傳承三代，鐵口斷命，兼看風水，六七十年代末期聞名遐邇，後來改革開放，當時家主擔心被追究封建迷信之罪，就漸漸隱匿下來，一脈赫赫有名的家族在數十年內銷聲匿跡。
    直到近年社會風氣漸漸開放，也有些華僑豪商頗為相信這些靈異風水之事，梁家才漸又從幕後崛起，掛了風水尋宅的地師牌頭光明正大做起生意，據說有不少豪門豪商都是他們的客戶。
    “……封建迷信。”陸天鳴靠在車座上吞雲吐霧，冷笑。
    “這也是一種信仰吧。”黑藤很感興趣：“跟供奉神靈也差不多吧，日本也有陰陽道，平安時代的陰陽師傳說會養‘管狐’‘式神’……”
    沈青卻覺得不妙，說是封建迷信，可是他覺得這種靈異的事情不好說，他原來喜歡看靈異故事，知道這些東北所謂的仙家供的就是狐黃白柳灰，傳說是有道行的妖仙，他倒不覺得真有妖，隻覺得傳承這麼多年肯定有點真本事。
    “不要惹了晦氣啊。”他小心說，陸天鳴又做的是這種明麵風光，暗裏遊走法律邊緣，刀口舔血的生意，觸了黴頭就麻煩了。
    “哪有什麼晦氣。”陸天鳴嘲笑他，沈青知道這貨已經中了馬克思唯物主義的毒了，無神論得不行，知道說也白說，就索性先省點口水。
    他以為他們直接開車去梁家，沒料到車卻拐到山下的一方小城，找了家館子先吃飽，沈青吃著飯，總覺得詭異，跟著這群人都不知道要去哪裏。
    等飯後，陸天鳴跟黑藤說要去見見朋友，羅賽特留在賓館裏睡覺，沈青自然也跟著陸天鳴他們去了。
    出了正街，拐了好幾條小巷，沈青都轉暈頭了，他揪著陸天鳴的手，陸天鳴今兒穿得很休閑，皮夾克迷彩襯衫，一雙沈青擼回來的深色工裝鞋，看起來一下歲數顯年輕了許多，沈青挺喜歡看他這麼穿。
    他們繞到小巷盡頭，一拐彎卻是一家昏暗的店麵門麵，有隻黑毛狗趴在店門口，吐著舌頭對人傻樂。
    他們踏進店門，店內四壁都是木架，各色各樣的古玩器具，看上去都頗有年頭，銅錢香爐，黯淡的木簪玉釵放在上漆的木匣內，隔著玻璃有一股曆年久遠的塵土氣息傳來。
    沈青轉了一圈，剛想湊近看看櫥窗裏的玩意，一陣腳步聲突然從身後傳來，一個男人正掀開店門後堂的暗紅布簾，帶著笑意看著他。
    “歡迎光臨，陸總，有失遠迎，快喝杯茶吧。”
    那個男人穿了一身盤扣黑色對襟唐裝，腰間還墜了個樸素的玉佩，這古早傳統的打扮擱現在來說早叫人看著怪了，偏偏在這個一身古典氣的男人身上顯得恰如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