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去買點菜來。”
    沈青進屋把書包放下，聽著他外婆沈老太太在廚房裏叫喊，連忙轉身出了廚房，順手從客廳裏抄起一張報紙想擦擦鞋上的灰，一低頭卻看到了報紙上的標題。
    “喲，你還沒看今天的報紙那？你的好朋友，是叫錦揚吧？人家可不得了，又做並購又推企業上市，這不，這報紙上還說要跟青鬆大型連鎖超市的繼承人訂婚，好得很！”
    “你說什麼？！”沈青的手不易察覺一抖，他坐到沙發上，翻開那張報紙，報紙的頭版赫然刊登著陸錦揚與一位青年佇立在一起的彩照，兩人握手聯合，象征著兩方企業的密切合作，沈青的眼睛微微發澀，落在那個青年搭在頸上的圍巾，那是一條香檳色的羊毛圍巾，繡著考究紋路。
    他的心狠狠一沉，像被插了一刀，後背冒出一背的冷汗。那兩張機票在他汗濕的手掌裏被捏成了濕漉漉的球，他沒有想過會有一天要和陸錦揚分開。
    “叫你去買菜啊！臭小子，沒聽見啊！這年頭的年輕人懶得喲！”
    沈老太太的抱怨在他身後響起，沈青機械穿過客廳，把房門反鎖狠狠撲到床上，手上還捏著那張報紙，每看一次就覺得心被撕碎一次，為什麼陸錦揚不告訴他？他靠在床上，平時的爭強好勝都化沒了，捏著手機捏出了冷汗，就是不敢打出去半個電話，他害怕對方騙他，又怕對方不再騙他。
    他鬼使神差想起幾年前的一件事，陸錦揚還在上高中，高他兩級，他邀陸錦揚來家裏寫作業，自己去買水果，他買了些貴點的冰糖心蘋果，提了一塑料袋，晃晃悠悠的回家。
    沈青小的時候跟著一個鄰居學了散打，平常打起架來不怕輸，還為同學被小流氓勒索時總是出頭，因此結了不少怨。那天夜裏在街口他被堵住了，前麵四個提著劈刀的流氓，他默然回過身，他身邊圍了數十個人，每個人都拎著三指寬的劈刀。
    “來。”他把那蘋果擱在地上，皮糙肉厚也不是沒被砍過，隻是知道自己恐怕要受罪了，他身上連一把小刀都沒帶出來。
    那些銀光閃閃的鋒利刀刃砍過來，他一把擰住一人的手腕狠狠踹過去，反身一個鞭腿放倒一個，這時他後背挨了一刀，他紅了眼睛吼叫著撲上去，被人從後一腳踹在大腿上，差點踉蹌跪下去，一把刀橫空砍過來，持刀的人卻被一個人穩穩抓住了手腕。
    “老太太催你回去。”陸錦揚深黑的眼睛看著他，像一條從夜裏鑽出來的孤狼。下一刻，陸錦揚狠狠將那人的手一擰，骨節折斷的聲音猛然回蕩在黑夜裏。
    “別出來，你被砍了怎麼辦！”沈青跳起來，擋在陸錦揚麵前：“白瞎老子十年前把你從垃圾場扯出來！”
    身後持刀的人嚎叫著撲上來，他們誰也都顧不上誰，男人和男人打瘋了，刀刃和拳頭砍打成一片，像一群撕咬的野獸，直到身後隻剩一個人站著，沈青下意識再揚著拳頭砸上去，卻被高出他一頭的陸錦揚一把接在掌心。
    “哥們，打錯了。”沈青尷尬笑一笑，他們麵對麵站在黑夜的街道上，兩個人臉上身上都是血，沈青盯了陸錦揚片刻，片刻兩個人都不禁笑出聲來。
    沈青撓著頭滿地撿蘋果，陸錦揚一把抓住他的手掌，撕扯下半片背心給他裹著流血的手心，抱著他後背拍了拍。
    沈青想，也許他就是那個時候開始喜歡起陸錦揚來的，他們的那種默契，還有相處起來的那種自在。他從那個時候就開始擔心，他知道自己的身家低微，恐怕不能和對方一直在一起，但他一直避免去想這個問題。
    陸錦揚值得更好的生活，更好的愛人，強強聯手，而不是像自己一樣碌碌無為。沈青努力說服自己，但心裏卻難受得很，他一點都不想失去陸錦揚。
    “阿青！”手機響了，他一下接起來，卻是他家二叔的聲音：“老太太下樓的時候摔了一跤，你快下來，把老太太送到醫院去！！！”
    沈青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沈老太太腿腳不方便，他隻記得陸錦揚的事，卻忘了給沈老太太下樓去買點菜。他從抽屜裏翻出存折，看著上麵幾個少得可憐的數字，沈老太太的小店維持兩人的生活，供他上大學已經很不容易，兩人根本存不下什麼錢。
    他沒有辦法，隻得抓起手機，撥通了陸錦揚的電話，手在微微發抖。
    陸錦揚讓司機來接他，將他帶到市中心的一處公寓區，乘電梯上樓，在一方華麗門前停下，沈青一眼就看見一身睡衣的陸錦揚打開了門，身後的公寓鋪著大理石地板，地板上又鋪了鮮亮的地毯，沈青沒忍住，鼻子一下酸了，陸錦揚緊緊抱著他，把他摟到沙發上。
    “揚哥，這件事……”沈青啞著嗓子，陸錦揚輕輕撫著他的後背，低聲道：“我來幫你，別擔心。”
    “陸總，這是你的老相好，是不？”一個柔軟的聲音懶洋洋響起來，一個漂亮的青年佇立在陸錦揚的公寓裏，裹著柔軟的絲緞浴袍，脖子上的鑽石頸墜發著奪人光亮，沈青看得微微發呆，好像世界上的好東西都堆在了那個青年身上了。他認出來，那是青鬆大型連鎖超市的繼承人邵如風，他在報紙上見過。
    “別說了，如風。”陸錦揚怔了怔，略帶不愉快的掃了那青年一眼：“這是我和他的事。”
    “揚哥，我外婆的事……”沈青剛想說話，碰到那漂亮青年的眼神就說不出來了，那樣鄙夷的眼神，仿佛料得到他要說什麼。他捏了捏拳頭，還是皺眉沉默下來。
    “阿青，你先休息一會兒，你外婆的住院費用我會讓老李去結清的。”陸錦揚摸摸他的頭發，起身對青年點頭：“如風，你照顧他，我去弄些熱咖啡。”
    “你是真急著用錢嗎？”
    半刻待陸錦揚離開，那叫如風的青年款款坐到他身邊，冷冰冰對他揚唇：“我就告訴你吧，陸總現在還沒完全接過公司大權呢，財權大都在他爸爸手裏，你也就別為難他了，他最近手頭緊！”
    “真的嗎？”沈青一愣，他看著華麗的公寓，一時卻沒想到這回事。
    “要是你急著用錢，我倒是知道有個地方可以貸款給你。”青年點了點頭，轉身從櫃台下找出一張名片：“你給這上麵的老板打個電話，簽個擔保協議，這樣來錢快，你慢慢還就可以了。”
    “那……謝謝……”沈青猶豫幾分，接過那張名片。
    那青年很嫌棄的衝他揮了揮手，仿佛嫌他的襪子踩髒了地毯：“去吧？我給他們打個電話，他們會借給你的！急著用錢，你最好天黑前去，不然公司晚上關門了可不好！你啥都借不著了！”
    “……嗯？如風，沈青呢？”
    半刻陸錦揚從廚房出來，卻看客廳裏沈青沒了蹤影，忍不住皺眉對那青年道：“我警告你，如果你說了什麼……”
    “我哪說了什麼呀！”那叫如風的青年皺著眉頭，好像老大的委屈：“他家裏人給他打了電話，教他趕緊回去，他親戚把手術費給墊付了，用不著陸總了！”
    陸錦揚皺眉推開青年，從沙發上拿起手機，撥了幾次沈青的電話卻沒有打通，電話那頭隻是傳來連續不斷的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