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曉一隻遠遠尾隨著年媽媽，把她送到車站。目送著她走進火車廂，直到列車出發走了很遠，遠到一丁點影子都看不到了，他還傻愣愣地站著。
    “走吧，回家了。”段靈一站在他背後說道。
    “你先回去吧，我要去書店打工。正爺爺住院了，我得去看店。”年曉目光仍然看著列車消失的方向。
    段靈一沉默半響，“過兩天，我要回一趟段家，把事情處理清楚。”
    年曉收回視線，抬頭看向段靈一。
    “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嗎？”段靈一猶豫道。
    “為什麼，要一起回去？”
    “當然是因為你是我媳婦了，不管我家裏人同不同意，我得正式把你介紹給他們不是。”
    年曉抿唇，“介紹給他們，你爺爺，又要生氣了。”
    段靈一滿不在乎，“生生氣也好，有益於尋血管流通。”
    “你會，被徹底趕出來的。”年曉擔憂道。
    “那也沒什麼不好。這麼多年了，我為了守住段氏集團，責任和義務，該做的我都做盡了。現在我不過是想要求和我愛的人在一起，他們都不同意。那就別怪我了。”段靈一說。
    年曉還是說，“你爺爺是為你好，你要多站在，他的立場上想。”
    “你就不用替他們說話了。我爺爺的一生，就是圍繞著段氏活著，他希望我也能這麼活著。當初，我爸爸就是被他這麼逼死的，我絕對不能像我爸，抱憾終生。”
    年曉驚訝，“你爸爸，是被逼死的？”
    段靈一攬過年曉，往車站外走。
    “我爸爸當初，是不想繼承家業的，他想拉小提琴，想去做音樂家。但是我爺爺堅決反對，簡直到了瘋狂的地步。我爸爸小時候學過小提琴，拉得一手好琴，本來大學畢業能夠去國外深造小提琴的。我爺爺卻給他安排了親事，早早就結了婚，就是和我媽媽。
    他和我媽媽之間沒有什麼實質的感情，但是我媽人很好。兩人倒也相敬如賓，隻是沒有那種相戀的人會有的感情。婚後，我爸爸進了公司，整天沒日沒夜地工作。就這麼，把自己的人生，都葬送在段氏了。”
    年曉靜靜聽著，才了解，段靈一曾經承受過難以想像的重擔與壓力。
    “我小時候，爺爺和我說過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長大後，要繼承段氏集團，要為你爸爸爭光’。於是我拚了命地努力，讓自己強大，為了不讓爸爸失望，不讓爺爺失望。我在生活上不斷放縱自己，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我卻從來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兩人走出車站，路邊聽著一輛車，段靈一掏出車鑰匙。
    “現在，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他的眼睛，直直盯著年曉，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眼中的溫柔就像就要溢出來。
    馬路上人來人往間，年曉和段靈一在這個瞬間，陷入了隻有兩人的世界，隻看得到對方眼中的柔情，也隻感受得到彼此心中的悸動。
    “上車，把你送去書店，我正好要去趟公司。”段靈一打開車門。
    “去，做什麼？”年曉問。
    “多虧了你，我幾乎被趕出了段氏集團。今天我那準備上任的叔叔，就要收購我手裏所有的股權，所以我去賣個好價錢。趁機敲詐他一筆。”段靈一啟動車子，狡黠地衝年曉擠擠眼，一點兒垂頭喪氣的樣子也沒有。好像，還很開心。
    “我剛才想了想，我要回老家，去看看爸爸媽媽。”年曉說，“早上和媽媽吵得不歡而散，來不及說什麼。我想，再認真和他們聊聊。”
    段靈一一隻手揉揉年曉的頭。
    “等我陪你一起回去。到時候咱倆就跪在他們麵前，請求他們的原諒和祝福。要是能讓他們不反對，我就在他們麵前，向你求婚，好不好？”段靈一興奮地說。
    “不，這次，讓我自己回去。我想，自己和他們談談。”年曉說，“很正式的。”
    段靈一沉默一瞬，“也行。那等你回來，就重新去學校上課吧。我都給你安排好了，不會有問題。”
    “知道了。”年曉點頭。
    “真乖。”段靈一感歎道，“唉，好久都沒見到你這麼聽話的樣子了，還挺懷念。”
    “好好開車，看前麵。看著我，做什麼。”年曉低下頭。
    “喜歡你才看你的啊。”
    年曉來到書店，打開門窗，開始了一天的看店工作。無非就是清理書架，偶爾進來一個找書的客人，幫忙找找書，沒什麼特別的。
    到了下午，歐陽南來到書店。
    “年曉，我路過這邊，就來看看你。”歐陽南走進書店。
    “有什麼事嗎？還是正爺爺，怎麼了？”年曉正在一架書麵前忙活。
    “沒什麼事，我買了市中心那家很有名的點心，就拿過來給你嚐嚐。”歐陽南笑著說，把手裏精巧的紙袋放到桌子上。“今天忙嗎？”
    “不是很忙。”
    “爺爺的身體好多了。我剛才去看他，他還在念叨你，非讓我過來看看。看來爺爺他是真的很看重你。”歐陽南找了一處坐下，目光柔和。
    “正爺爺的確很照顧我。”
    “今兒我和爺爺聊天，還聊到你學校的問題。不怕你生氣，我就擅自地去托人打聽了一下，聽說你在學校的休學處分已經被撤銷了。那你為什麼，還留在這裏呢？”歐陽南詢問道。
    年曉手中停了下，“我想，回家老家一趟，所以，想那之後再回學校。”
    歐陽南點頭，“原來是這樣。那不知你是否有同行的朋友，如何回去，需要我幫忙安排一下飛機票嗎？”
    歐陽南這一係列噓寒問暖的話，讓年曉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就算自己照顧了下他爺爺，也不需要這麼上感著對他好。
    年曉覺得有些不自在，隻說了句不用，就自顧自忙手裏的事去了。
    麵對年曉的淡漠，歐陽南卻滿不在意。他覺得年曉這種無功不受祿的品行，實在很好。起初也隻是好奇，現在開始覺得，年曉是真的很懂事，不浮躁也不虛榮。雖然有些內向，不過內向在他這張白淨乖巧的臉上，也被襯托成可愛，令人百看不厭。
    歐陽南是很有想法的，他爺爺的心思他也是知道，讓他這麼照顧年曉，那就是要把年曉收入麾下的意思。歐陽南特地去調查過年曉，包括成績，為人，經曆，學識，每一樣都是拔尖的。再加上這長相，歐陽南想，如果有這麼一個人，能像年曉這樣，兢兢業業為自己所用。不論是生活上，還是生理上，那該是多麼曼妙的一件事。
    他對年曉和段靈一的關係，也早有耳聞。看樣子，年曉是還不知道自己和歐陽家的關係。自己那個囂張跋扈的妹妹，先前也見了年曉，回到家就和他嘮叨有這麼個人，長得像半個仙似的，表情讓人摸不透也看不透，神秘詭異得很。自己也是頭一回看到妹妹的臉上，有了危機感。
    因此，打從第一眼見到年曉，歐陽南，就是好奇滿滿的。段靈一那樣驕傲的男人，會為了這麼一個人，放棄自己在段氏集團的一切，那麼這個人，究竟有多大的魅力？
    “歐陽先生？”年曉喚了一聲。
    “嗯？”歐陽南剛剛在想事情，聽到年曉叫自己，緩過神來。
    “今天我想早些關店，所以要先走了，您還要呆在這兒嗎？”年曉問道。
    “不，我也要走了。”歐陽南起身，“等你什麼時候要回老家，和我說一聲。爺爺還要住院調養一陣子，到時候書店就要先關幾天了。”
    年曉點頭。
    “我送你回去吧？”歐陽南提議道。
    “不必了。”
    這句不必了，當然不是年曉說的、
    段靈一不知何時倚在書店門口，“歐陽家的大公子居然會在這間不起眼的書店出現，還真是出乎我意料。”
    歐陽南莞爾一笑，“這裏是爺爺喜歡的地方，我自然珍惜。更何況，段少不是也出現了。”
    “我前幾天剛見過令妹，真是活潑好動的姑娘。現在段氏集團上下，無不對她讚賞有餘。”段靈一似笑非笑。
    歐陽南不慌不忙，“段少過獎了，能找到像段少這樣的丈夫，是舍妹的服氣。”
    段靈一笑得更誇張，“不過恐怕我是配不上她，現在我已被段氏集團掃地出門，實在談不上門當戶對了。今天就已講明，估計明日，我叔叔就會到歐陽家登門拜訪，談論取消婚約的事。”
    歐陽南表情並無意外的樣子，“那就真是可惜了。少了段少這麼個親家。”
    “我也少了一次，叫你‘大哥’的機會。”
    兩人互相看著對方，眼睛像是會蹦出火花，笑裏藏刀口蜜腹劍，真是比看戲都熱鬧。
    年曉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今天我是來接我家小東西回去，就不和你多聊了。”段靈一牽過年曉。
    “等一下，還要鎖門。”年曉拽住段靈一。
    “那我就不打擾了。”歐陽南走出書店錢的笑意，深沉又詭異。令人猜不透。
    等他走遠，段靈一整個人堵在門口，“你知道他是歐陽晴的哥哥了？”
    “能踩到。畢竟，歐陽這個複姓，本就少見。”年曉關上燈，準備鎖門。
    段靈一沒有讓開的意思，“你下次，不要單獨和他在一起。”
    “這是書店，他想進來，自然可以進來。”年曉說。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覺得你想多了。”這個世界上，誰還能像段靈一那樣，如此在乎他年曉。
    段靈一撇嘴，“我把和歐陽晴的婚約取消了。”
    “嗯，怎麼，取消的？”年曉問。
    “用我手裏的段氏集團股份換的。”段靈一冷笑，“還挺貴。叔叔這人，就是心太貪了，不然我爺爺也不至於那麼討厭他。”
    年曉聽了不由得說，“股份？很多錢嗎？”
    段靈一朝年曉皺皺鼻子，“當然了，段氏集團的股份，很值錢的。”
    “對不起。”年曉小聲兒說。
    段靈一低頭就朝著他的嘴啄了一口，“不許說這三個字。那點兒錢和你比起來。算便宜了。走吧，回家，一天沒吃飯，快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