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完結章) 圓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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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合適安眠的良夜,張非離卻睡得很不舒服,心髒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擢住。
    透明的界限將他和世界隔開,水流滑過脊尾,嘴邊的泡泡一邊膨脹一邊上升,到水平麵時便啪地破了----張非離猛地睜開眼,拿起枕邊的手機發現眼下是淩晨3點;眼皮有點發熱,頭也暈乎乎的。
    他歎口氣,心想昔日莊周夢蝶何等逍遙自在,他卻夢見自己變成了金魚,還是一隻困在玻璃缸裏的魚,有種被迫與世隔離的怪感。
    第二天張非離近中午才起床,發現前幾天交上去的稿子編輯還沒反饋,他有點無聊地刷著網頁,竟看到一條奇怪的新聞---漫畫家張非離登山中意外離世,新聞說張非離在瓦屋山旅遊時闖入了禁止進入的迷魂函,隨後再也沒出來,搜救隊沒找到人推斷他已墜崖身亡。不少粉絲在網上為他哀悼;新聞還提醒廣大驢友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出於好奇心理就闖入危險地帶等。
    大活人看見自己的訃告當然不會高興,張非離心想難道是黑粉故意捏造假新聞,幸而又在某論壇看見辟謠的帖子,點進帖子卻愣了,居然有好幾個人說記大概一兩年前就看到張非離去世的報道,今天看到他“又死了”還覺得奇怪呢,底下有人討論多重宇宙之類的問題,張非離無心再看,跑到微博發了條“我還活著”,但回複者寥寥—這也挺不對勁,因為他的粉絲量還是可以的。
    下午去超市買零食也有不快的小狀況發生,收銀員居然不理他直接給後麵人結賬,經張非離提醒才恍然大悟地解釋自己真的沒看到他,張非離看他樣子不似作偽但仍免不了生疑---他可是一個將近1米8的大男人。
    經過書店又發現自己的漫畫從推薦位移到了生灰的角落處,他的書還在宣傳期好嗎?何況這家出版社還以善於營銷出名。
    張非離回家後,開始在搜索引擎裏搜自己的名字和書名,以前都是上百萬條的搜索結果如今卻隻有幾萬條----他頓時有種怪異的感覺,自己存在於這個世界的痕跡正慢慢地變淡。
    並不熱的天氣他出了一腦門的汗,此時響起來的門鈴仿佛是來救他的,張非離快步走過去打開門,看清來人時卻翻了個白眼,“又是你。”江子岸不以為然地挑挑眉,“還能有誰?除了我不會有人想起你。”張非離聽出他話中另有深意,“你什麼意思?”江子岸走進客廳自顧自地泡茶,“想必你自己也感覺到了---雖然你還活著,但這個世界正在將你遺忘,像遺忘一個已死去的人。”
    “這到底怎麼回事?”張非離一口氣喝了半瓶冰可樂,甩甩頭看著對方,江子岸皺著眉,“你小心胃疼,”在受到“你少多管閑事”的眼神後無奈地聳聳肩,“你一點也猜不到嗎?”張非離想起新聞中自己的“死因”是在瓦屋山的迷魂函意外墜崖,頓時有點明白過來:真正算起來,他其實是師祖張道陵遺下的一縷念力所鑄造的用來封印霜鍾的“武器”,依照天命他的確該死在迷魂函的陵墓裏,雖然江子岸在那時救了他,但在陰司的生死簿上他已經死了,也就是說,從那時起他就是一個“不存在”的人。
    “‘大難不死’未必有後福,可能有後遺症,”江子岸悠悠地啜著茶道,“你以後差不多就是個壁花了;你的老朋友會很快忘記你,哪怕你刻意交新朋友他們對你的印象也是飛鴻印雪,你不會擁有愛人,你辛辛苦苦畫的漫畫沒有人看:你的編輯會遺漏它,出版社會拋棄它—不管內容是不是精彩……”張非離知道他並非嚇唬自己,臉色漸漸白了下去,“也就是說,有種無形的力量會淡化甚至抹殺我的存在?”
    江子岸點點頭,“這是天命自我修補的一種方式,你可以活著,但你無法與這個世界產生深刻的交集---就好像一隻困在玻璃缸中的金魚。”
    “可明明之前我們還接了不少靈異案件,聞弦雅,王凡凡他們……”張非離不願相信地辯解。江子岸挑眉,“你可以給聞弦雅打個電話。”張非離拿出手機,咬了咬牙撥出去,那邊的女聲很欣喜,“非離嗎?最近怎麼樣?”張非離忍不住露出驚喜的笑,兩人聊了好一陣,張非離給聞弦雅的工作室供過一段時間的畫稿,二人算聊得來的朋友。
    張非離掛掉電話見江子岸的嘴角露出一絲奇異的笑,“愛情的力量啊……聽說她打算出國定居了?”張非離點點頭,“是要出國,但重點是她沒忘記我!”對方搖搖頭,“你再給王凡凡,還有你那個學生打下?”張非離二話不說翻開手機通訊錄。
    幾通電話下來張非離懵了,王凡凡和方相都記得之前發生的“靈異事件”,但在他們的記憶裏隻有江子岸的身影,“張非離”這個人從始至終沒出現過。
    張非離煩躁地抓抓頭發,突然想到什麼地一拍腿“我得給編輯打電話才對,之前催了好幾次讓她審稿,也不知道結果怎樣了。”說曹操曹操到,那邊倒先來電話了,說經過討論他們一致認為張非離的故事不抓人、看過即忘,如果他不及時調整風格雜誌可能中止與他的合作。
    “怎麼會這樣?”張非離用手抵著額心,“明明上次還說故事扣人心弦!這幫人怎麼這麼不專業?”江子岸拉開他的手與他對視,“看清現實吧,不是他們的專業水準出了問題;聞弦雅才是例外,但她也例外不了太久。”
    張非離啪地打開他的手站了起來,“那你來做什麼?專門來看我的笑話嗎?!”
    江子岸倒不生氣,“我是來提供售後服務的,畢竟當初是我改了你的天命。”張非離看了他一眼又扭過頭,“誰要你假好心?”江子岸還笑,“我是不安好心。”張非離瞪著他,“你到底有什麼辦法?我的命軌已經斷了,還能續不成?”
    “續是續不了了,人的命運是造物的手筆,我不過一介凡人;”江子岸道,“隻能偷梁換柱;找一個命不該絕卻枉死的人將他的天命換給你;打個比方,你的人生就像一列開到盡頭的列車,輪下的車軌已斷掉無法再向前,但可以將它換到另一隻車軌上。”
    張非離也是天師一聽便知此法可行,同時也知道實現起來極其困難,但江子岸分明胸有成竹,他帶著點悵惘地歎道,“那個人啊,本是一世平安清貴的好命,偏偏因為我連魂魄也不知散到哪去了。”
    “他是誰?”“我的哥哥,江子恒。”
    一問一答後張非離的麵色不由古怪起來,當初江子岸本是為讓他哥哥能借屍還陽才設計向自己奪舍,如今卻是要把他哥哥的天命換給自己。
    整個事件最終形成一個圓,卻是當事人如論如何也預料不到的圓。
    “可這樣你就再也不可能複活你哥哥了。”張非離忍不住冒出一句,江子岸苦笑著在他頭上摸了把,“都這個時候了你也不先為自己打算。”
    張非離也苦笑,直言不諱地道,“先殺後救,先仇後恩---我又該如何麵對你?”
    這實在是個難題,江子岸也不知怎麼回答,隻移開眼神,“提醒你一點,子恒與我的命軌一直從出生交錯到死亡。”
    “那天我非要你陪我無山海異域,為的就是今天,”江子岸開始解說計劃,“改換天命本為陰司所不許,必須要瞞過他們,但隻要我們還在三界便很難不被察覺。”張非離一點即通,“難怪你那天非我我陪你去山海異域。”對方點點頭,“對,山海異域在三界之外,去到那裏的人其所作所為陰司無法窺察,而且這種效應可以持續一段時間。”
    張非離望著他,“換命總得要法陣吧,去哪裏畫陣做法?”
    江子岸竟有點吞吞吐吐,“去,去我家老宅。”
    那裏是江子岸對張非離進行奪舍的地方,張非離本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接近那個噩夢之地,可命運豈非總叫人意外?
    一日後。
    江宅。
    陽光穿過枝葉在地下畫出一隻隻金色的圓斑,江子岸和張非離並肩走出後罩房,換命的術法完成得很順利,張非離回過頭,發現那是一件敞亮開闊的屋子。
    一片陰影突然從兩人頭頂飄過,兩人抬起頭看見一隻馬身鳥翼的怪獸從空中向他們撲來,張非離不及反應便被那怪獸用兩隻蹄子抱住了,“你幹嘛?”他邊叫邊想掙紮,不想那怪獸雙翅一展竟帶著張非離飛上了半空。
    江子岸趕不及抓住張非離,但已看出這異獸的來頭了,《山海經》記載,有獸焉,其狀馬身而鳥翼,人麵蛇尾,是好舉人,名曰孰湖。”這是一種喜歡抱人類的異獸,好在性情溫善。
    “你怎麼還是這麼招妖怪啊?!”江子岸無奈地搖頭。
    張非離摟緊了孰湖的脖子以防掉下去,嘴裏大叫著:“江子岸,救命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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