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llower of Set  (7)放貸的吸血鬼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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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眼神黯淡下來,我不再期待什麼了,紮奇死了,為了他的理想死了,如果我還是人類,我此刻一定會在華沙教堂為他祈禱,可是如今說什麼也沒有用了,格雷希爾……
    “你到底在生誰的氣,這樣的結局是他們自己選擇的,任誰也無法改變。”格雷希爾抬了抬脖子,“總是低頭吸血脖子都酸了呢。”他不屑的目光掃過四周地板上滿溢的血光,忽然露出了笑容,“差點忘了那個日子,金,想不想嚐嚐活人的血?”
    我使勁搖了搖頭,閉著眼等著他的發怒。格雷希爾靜靜的愣了一會,歎了口氣,蹲下用血色的手摸了摸我的頭發,“告訴我,金,你是不是喜歡那個紮奇?”
    我心裏一顫,喜歡,怎麼會?他明明是基督徒,如果我說喜歡,一定會被血族以背叛的名義釘死在太陽下的吧?這對人是一種極為殘酷的刑罰,對於血族又何嚐不是,血流光了我們也一樣會死。
    如果說不喜歡,事實明明就是如此,可一回想起列車上的種種情景,隻覺得冰冷的淚滴流著的竟是他人的餘溫,流下時在每一寸皮膚都會留下刺痛。
    “金,你要明白,一個吸血鬼如果愛上人類,那麼他的靈魂就會回歸太陽。”他的話,讓我想起了萊昂,1919年三月,萊昂死於愛上了我。
    “你要帶我去哪裏?”我揉揉發酸的眼眶,格雷希爾隻是看了一眼月亮,眨了下那雙藍的滲人的眼珠子,冷冷說道,“等到天亮。”
    希太畢竟是血族裏的名貴品種,讓人驚異的是,他們居然能出現在陽光下,原本以為格雷希爾在白天隻能趴棺材,誰知道這隻吸血鬼想都沒想就直接跨出了棲身的火車站,我緊緊跟在後麵,原來他要去的是華沙的教堂廣場,離這裏不遠。
    如他淺金色頭發一樣精致華麗的東方晨曦在教堂蒼涼的鍾聲裏穿透樺樹林裏亂竄的曉霧,揭開山穀湖水的透明,將整齊的草原染上金紅色,靜謐的城市浸潤在晨色的光照裏,斜影在地麵被拉的很長,托起了我們的心,醉在醇酒甜絲絲的芳香。
    華沙的清晨,廣場被教堂的古老城牆圍了半邊,牆前栽種著整齊的油綠鬆樹,在斜上的太陽下如騎兵的首盔發出金色的榮光。
    “金,如果你對這人間還有留戀,記得要將所有淚水都流在太陽落山之前。”在林蔭小道上散步的時候,格雷希爾突然轉身說道,聲音軟的像蜜,心裏聽著甜,回味起來卻苦,但他說的沒有錯,今晚我會成為真正的吸血鬼。
    聽到他的話,我站立良久,一波一波的心痛湧上來。
    我低聲抽泣著,等到今晚月亮升起的時候,意味著我再也沒有機會看到太陽,除非我願意拿生命來換在光芒下最後的淚水。
    “海因策……我知道,恕我冒犯……”我小聲麵對他,格雷希爾眨了眨眼,“沒關係的,說我是魔鬼也可以,是屠夫也可以,我明白,這是你的自由。”他聲音依然溫柔的沒有顏色,隻是軟的一塌糊塗。
    “每個人都有自己忘記不了的事,和不想忘記的事。”我抿了抿嘴唇,望著格雷希爾無動於衷的神情,坦白道:“難道海因策先生就沒有想要記住的感情嗎?”
    格雷希爾輕輕側了一下腦袋,又突然回過身來說道,“那東西,我早就不記得是什麼樣了。”似乎,在那卓爾不凡的氣度裏,還深埋著一絲難以捉摸的絕望。
    埋得太深,我再追問也注定是無果……
    “要吃糖嗎?”不久後,格雷希爾突然伸過爪子,掌心托著一顆糖。我瞪大了眼睛抬眼一看他的嘴裏……不會吧?這隻吸血鬼原來除了血也吃別的?
    “難得你這麼好心,對了,希伯來字母開頭的糖紙,也是猶太人製造的?”我用指甲蓋搓了搓糖紙,的確很甜,就跟剛剛舔過的血一樣,哦,我怎麼會這樣想?
    “是的,我的朋友有一家糖果工廠,不過除了糖果銷售,這種糖還有一種作用。”說完,格雷希爾掩口露出一個調皮的壞笑,“金,好好品嚐,因為……”
    “嗯?”我很討厭別人說話拖長音,因為這樣會讓我頭疼。
    “因為,這可能是你一生中吃過的最後一顆糖了。”他笑的更邪惡了,我隻是一愣,一個晴天霹靂後,很多很多尷尬的烏鴉……
    他說的是真的,跟萊昂在一起那麼久,我沒見他喝過除血和紅酒以外的東西。他說這話的意思,這也就意味著,今後我也要變成這種生物了嗎?
    “海因策,那個,謝謝你的糖,還有,我知道,變成這樣,並不是你的錯。”如今,再怎樣後悔又能有什麼用呢?我隻有像他一樣,將仇恨埋在心裏。
    “為什麼不是?金,錯與對,對於人類才會重要。”他眉頭一皺,但似乎並不在意。
    “戰爭會讓人嗜血,時間會塑造魔鬼,也許,我們為了生活,必須戴上無情的假麵,但在魔鬼的外表之下,我能感受到你溫柔的內心。”我義正言辭的說道。
    “金?”格雷希爾蒼白無色的臉上赫然多出一抹猶豫的神色,但很快就被多年風雨打磨出的成熟穩重所掩蓋了。這個男人,不像我想象中的那麼無情,至少那曇花一現的溫柔,絕不出自偶然的無意。
    “海因策先生,我知道,每個人活著,肯定都會有屬於自己的秘密,或大或小,都應該得到別人的尊重。因為那將直接觸及,心底最柔軟的部分,因此,我們或許可以做朋友。”我能嗅到那絲動搖的氣味,或許互相尊重將成為打開他心門的第一道鑰匙,因為正因此我才有了他的信任。
    “金。”他開口,我探看了下他眉峰的變化,那是舒展開的白皙細膩。也許,會有一天,他那溫柔細膩的靈魂會擺脫掉這沉重無情的軀殼,回到太陽的下麵,回到他曾快樂生活的地方。
    “沒什麼,謝謝你。隻是,你知道嗎?麵具戴久了的他,會自認為他是戴著麵具出生的。”他的舌尖如蜻蜓點水,在寒冰一樣的眼眸裏,似乎封凍著熔岩的魄力。
    從教堂廣場的西麵走來了一對父子,看樣子是來這裏晨跑的,我還沒有太注意,格雷希爾徑直朝人走了過去,留下我在草坪上旁觀。
    隻見格雷希爾和那位中年西服男子說了幾句話,西服男子點點頭,格雷希爾立即俯下身子,去拍小男孩的額頭,並遞給他一塊糖。他該不會是想吸……我腦海裏閃過了一個不妙的場景。
    “格雷希爾!”我跟了上去,聽清了他們的對話。
    “海因策先生,我知道,我簡直可以跪下來了,但我手頭真的很緊,您不是說過不拿錢當利息嗎?除了錢要我做什麼都可以,但請不要告訴我的孩子。”中年男子一個勁的求著格雷希爾。原來格雷希爾是債主。隻是,不拿錢當利息?開什麼玩笑?這對猶太人來說,像話嗎?
    格雷希爾注意到我走來了,摸著那小男孩的頭說道,“孩子,喜歡吃糖嗎?”
    “喜歡。”孩子笑著點點頭。
    “喜歡,就叫姐姐帶你去買好不好?”格雷希爾溫柔的低聲道,忽然又扭過頭來對我命令道:“金,還不快點帶孩子去。”
    “可是,爸爸?”孩子望了一眼自己的父親,那男人擦了擦頰上的冷汗,點點頭,“乖孩子,先跟這位,呃,小姐去玩吧,爹地跟這位先生有事要談。”
    我再次望向格雷希爾的時候,格雷希爾眨眨眼,給我一個天真的笑容。
    我必須要孩子遠離他,因為他是吸!血!鬼!天知道他會不會一時心血來潮喝幹這個孩子的血?我拉上孩子的手,好說歹勸的帶他離開了。
    孩子很快就跟鴿子玩了起來,而我還是放不下好奇的心,我趴在草叢裏,安靜的看著格雷希爾的一舉一動,隻見他不知從哪掏出了一輸液筒,裏麵是藍色的液體!
    再匍匐近一些的時候,我聽到男人說,“您要多少血液都可以,隻要不告訴我的孩子。”那男人神色慌張,氣息不勻,被嚇的。
    “我知道,你要作為父親的形象站在他的麵前,我也相信你一定是位好父親,但是約好的事情不容改變,不用怕,這隻是無痛鎮定劑而已。”他利索的擼起男人的袖子,從行李裏拿出一瓶噴霧噴在一塊毛巾上,再用毛巾擦了擦那條胳膊,然後注入鎮定劑去。
    藍色的液體到頭,格雷希爾再一鬆手,紅色的液體進入針筒,我注意到,格雷希爾那一頭淺金色頭發更好的渲染了他的高尚,冰色的雙眸裏含有著冷漠的貪婪。
    在抽取了滿滿一針筒之後,他的頰上赫然泛起一絲怪笑,針管抽離,欲望得逞。
    “好了,注射了鎮靜劑之後,可以好好休息一覺了,之前你欠我的一千波元,現在隻需要再還我本金就好了,記得不要跟任何人提起這事,更不能告訴他們我的存在。”說完,就將一百毫米注射器裏的五十毫升鮮血倒進了自己嘴裏,針管裏還剩下一半,我知道他不會忘了我。
    “你的孩子在那裏,回去記得多補血。”格雷希爾向剛剛孩子去的方向指到。
    “好好,感謝上帝,您真是好人。”男人鞠躬道,連滾帶爬的就朝著那個方向跑了。格雷希爾隻是露出不屑一顧的神情,不多時,對我說,“出來吧金,還要盯著我看多久?”我隻好出來,被他拿血瓶子在眼前晃了晃,你耍狗呐!
    “剛剛我還真是擔心。”我走出來,仔細欣賞著那瓶血水,似乎在血族眼裏,那是一道千金難求的佳肴。
    “擔心什麼?怕我會吸了那個孩子的血?”格雷希爾好笑的問道,我接著說,“不單是,要知道,就連經過專業訓練的護士在抽血時都會顫抖。更何況是整整一百毫升,你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難道就沒有一點猶豫,一點負罪,一點感情?”
    格雷希爾臉皮倒是真厚,他解釋道,“金,我是吸血鬼,我是放貸者,我借錢給他,即使是這些在戰爭中失去了經濟來源的人,我已經仁至義盡的免除了他們的利息,隻要求他們償還本金!隻是本金!”似乎他並不想聽到感情和負罪這兩個字眼,所以才那樣強調道。
    放貸者,如此看來還真是一群不折不扣的吸血鬼,猶太人認為的無情是天經地義,各種小恩惠小施舍都是仁至義盡和破天荒的行為,都在他身上完全的體現了。
    “可你會吸掉他們的血,要知道那個男人可是他們家的立柱,如果他沒有了賴以維生的一部分血液,那你就等同垮了他們的家,拿走了他們的屋頂!”我墊腳朝他吼道。
    格雷希爾冷漠的擺出了一副“那關我什麼事”的輕鬆表情,抓起血瓶在我眼前晃了晃,讓人流口水的氣息!
    “你還想不想要?”他好殘忍,居然用這樣的方式。
    “想!當然想!”本性的驅使下,終於讓我承認了。
    猶太人果真是猶太人,就連變成吸血鬼也不忘一邊賺錢一邊吸血,想想格雷希爾這些花招。
    先是賣給波蘭豬們一個昂貴的大型炸藥包,然後自己去事發地點等著血流成河,現在又用放高利貸的方式,利用了那些窮人就是沒錢和為了錢啥都幹的淳樸心理,一漲利息就是一管子,一漲利息就是一管子。
    更可怕的是那筒鎮定劑,鎮定劑用過之後肯定會伴隨著幾天的神經麻木,被注射了的人這幾天什麼活也做不了!這也就是說最終男人還是要找他借錢度日,就這樣,格雷希爾就可以借債主之名狠狠的去吸窮人的血,吸到他們骨瘦如柴!
    明天,這猶太人還會翻出什麼花招?我一回想到這些就頓時有點不寒而栗了,不過,想想那曇花一現的溫柔,也許,他真的不是先天這樣邪惡,而骨子裏一定還埋藏著深厚的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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